章十十和娘相互看看，自己便出去开门。
门外立着两人，一人提着灯笼，另一人正是傅先生。
章十十低下了头：“你来了。”
傅先生低声问：“准备好了吗？”
章十十点点头，傅先生就说：“好，那就走吧。”他转身挥了挥手，黑暗里就出来了四五个人，进了章家小院。
那些人训练有素，一人背了章家娘子，一个扶了柏家娘子，一人扶了章土土，另一人就来扶章十十。
章十十摇手：“我不用，你们去拿桌上的包裹吧。”
那人向屋内桌上瞟了一眼：“那些物件？不要了！”
章十十正待反问，傅先生就说：“那些东西就别带去了，那边已经置办好了全新的物件。”说罢转身走了。
章十十叹息，回娘屋里去取了那个瘪瘪的钱袋和三把锁，吹熄了灯，又回厨房往灶里浇了两瓢水，浇熄了灶里的余烬。
她出来。
两把小铜锁锁了娘的房门和厨房门，一把大铜锁锁了院门。
章家人已经被搀扶进了两乘轿子里。
见章十十出来，先前跟章十十说话的人便把她请进了后面的那乘轿子里，章家娘子已经在里面了。
黑暗中娘俩握紧了手。
章十十轻轻掀开一点轿帘，只模糊看得见轿夫们的腿脚和青石板的路面，章家小院很快就被抛在了身后。
章十十一家四口黑夜里被抬进了一所院落。
在那里等待已久的下人们各司其事，侍候四人沐浴更衣安歇。
章十十像做梦般被人摆布着，最后一个精明利落的妇人出现了：“傅先生有话要对你说。”
章十十被引进了一间屋里，她心慌得厉害：“难道今晚傅先生就要对自己……”
傅先生已经等在那里了，见章十十进来，便搁下了手里的书：“十十姑娘，今晚就好生歇息吧。”
他打量着面前的女子，沐浴打整后的女子秀洁清丽。
他微笑了。
“十十姑娘，有件事我要对你说明一下。之前我跟水舞娘说的故事并不完整，只是有些事不想让她知道太多。”
“要讨你做外室的，并不是我。”
看见章十十惊骇的面孔，傅先生举起了手：“别怕，那人比我更好。那人是我的东家。除了这个以外，其他的都是真的。只要将来你生了儿子，那一切就更好说了。就这样，你尽早休息吧。”
说完，傅先生走了。
章十十木然坐倒在椅子上：“不是傅先生？那是谁？又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的眼光落在桌上的书卷上，那里没有答案。
住进这所院落已经几天了，除了几个下人进出外，没有别的人。
院落前后两进。前面那进安置了章家娘子、柏家娘子和章土土。章十十住后面这进。
院落干净整洁，永远没有一片落叶，这是家中小院因她无暇打扫而常落满蔷薇枯枝败叶的章十十一辈子也无法想象的。
尽管是冬天，屋中仍有盛开的鲜花，家具的款式木质她从来没见过，哦，不，她见过类似的，是那年在郎府做工时郎大娘子屋里有。
各间屋里永远一尘不染，镜子花瓶明亮照人，香气幽雅，夜里点的灯、蜡烛一丝烟气也无。
穿的不用说，她现在已经算是保养得不错的手抚摸在衣裳上，就见衣料已经被刮起了丝，而侍候她的那个丫鬟看见了，眉毛都不皱一下，那件衣裳从此再没见过。
章十十不敢问那件衣裳的下落。
吃的更别提了，头一天一家人一起吃饭，第一筷子下去，大家都险些把自己的舌头也吞了下去。
章十十拼命给弟弟使眼色，想叫他吃相别那么粗鲁，可是自己，不也是吃得停不下筷子。
饭后，女管家穆妈给几人送上了几粒丸药，章十十一愣，穆妈说：“怕各位主子吃撑了不消化，这是山楂丸。”
章十十和章家娘子红了脸，真想像柏家娘子和章土土一样，听不懂这话。
怨不得那晚那人，就是这里的管家穆克咸，只瞥了一眼章家桌上的东西就说不要了，那些东西带来这里，简直连擦地的抹布也不如。
侍候章十十的那个丫鬟叫做眉生，容貌娟秀，侍候章家娘子的是一个中年妇人东婶，体格健壮，照料柏家娘子的也是一个中年仆妇，叫做元香，跟着章土土的是一个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少年，后来章十十才知道这少年卯儿是穆妈，就是那个精明利落的妇人，和穆克咸的儿子。
穆克咸日常和穆妈管理这个院落。
家中还有厨师、花匠、洒扫、洗涤的下人，但章十十从来没跟他们讲过话，那些人永远来去匆匆，低着头做事，见她出现就避让开来。
这两天她去娘屋里看娘的时候，娘俩对面而坐，都不相信自己家会有这样的好运气。
章家娘子听说主家另有其人，只能叹息说：“就凭过着这种神仙般的日子，十十啊，不管是谁都认了。”
章十十心里猜测是谁，却想不出眉目来。
章家娘子虽然出身小户人家，但岁数大了见过的世面到底多了一些。
当年自己年轻时要好的姐妹中也有做人外室的，自跟了人后就再没与她们这些姐妹来往，后来偶尔在街上遇见时，仪态外表等都有了很大变化，对章家娘子这样曾经非常要好的姐妹还笑了一笑，对其他人则视而不见。
那时年轻不懂事，回家还跟娘责备这个小姐妹攀了高枝不认人了，娘就叹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她有她的苦楚，你们别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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