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些愣怔，所以他从前提到死去的人会变成星星，是指牺牲的战友们吗？
可是这些又和他被审判有什么联系呢？
“我知道那种分离的滋味。”你摸摸他的翅膀，嗓音轻柔，“我曾经一直以为时间还长，直到爷爷和母亲相继离开的时候，我才真正意识到人都是要死的。”
“对不起。”他抬头看向你。
“没事的。”毕竟有句话说得好，一起比惨痛苦减半。
你朝他轻轻笑了一下，眨眨眼睛，“安格斯，我爱你。”
他有点结巴，“不……不必这样说……”
“情感就是用来表达的。”你说，“人都会死，我很害怕哪一天你就不在了，所以要多多爱你一点。”
这几个月的相处里，他对你并不是无动于衷。可是天使就像是个小刺猬，总是会把自己蜷缩成一团。
“所以让我治愈你可以吗？”你叹了口气，“解决问题需要从根源出发。”
“你也和他们一样认为我病了是吗？”天使攥着手指看你。
“不是病，不是矫情，也不是恶心。”你摸了摸他的头，“只是暂时性遇到了障碍。”
“所以我们不如一起跨过障碍？”
他嗓音沙哑，最终说，“好。”
“很多事情我都忘记了，但是一直记得成为堕天使的那天，有很多人想杀我。”天使看着波澜壮阔的星空。
你说：“那是坏人，他们只是想抓你作为奴隶换钱。”毕竟刚转换的堕天使气血虚弱，最适合捕捉。
“可是那些人，我曾经拯救过的。”安格斯拔下一根翅膀，没什么表情地盯着它，嗓音平静地说，“为帝国出征的时候，我救过那些孩童、男人、女人、老人，可是后来他们要杀我。”
“人们争先恐后拔掉我的羽毛，想要掏出我的心脏，也许是想挣钱，我不太记得他们说了什么，因为我太痛了。”
“我太痛了。”天使依然没有什么神情，看起来毫无波澜，“但很奇怪的是，我对一切都没有任何感觉了。”
“你不恨他们吗？”
“不恨，也不爱。”天使沉默了一下，“我只是觉得自己恶心，让人讨厌。”
“安格斯，我很爱你。”你心脏密密麻麻地疼起来，强打精神，“你的战友、亲人同样如此。”
“他们也恨我。”天使情绪有一瞬间的波动，像是踩在血淋淋的刀尖上，他每说一句话都是在捅自己一刀，“……为什么活下来的人偏偏是我？明明是我应该去死。”
你看见他紧绷的下颌和绝望的眼睛，呼吸声都快要停止仿佛窒息一样。
“安格斯！”你急促地唤醒他，轻轻拍着他的背像抚慰迷路找不到家的孩童，“没有人会责怪你，那些也跟你没有关系，每个人都会有死亡......”
“不是的......”安格斯紧紧抓着自己的胳膊，几乎要把皮肉给扣出血来，他在颤抖、在哽咽、在恐惧、在不知所措地扯着自己的头发，紧紧咬牙像是要说不出话来，“不是这样的......”
你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他。
天使的脊背瘦削弯曲，他把自己抱住像个要坠入岩浆的人，翅膀将他紧紧贴住，你看见安格斯嘴唇苍白冷汗淋漓，他甚至咬出了血，眼睛紧紧闭着不敢睁开他在颤抖......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写满了绝望，仿佛是一座爬满荆棘的孤岛。
“安格斯，冷静下来。”你手忙脚乱不断拍着他的背，然后将他抱进怀里，“那些可怕的事情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
“卡尔说天使长要承担责任......冰蝶数不胜数割裂我们的皮肉......魔鬼成群结队要攻破城池......要么帝国百姓死，要么我们舍身献祭去替死。”
安格斯眼框里含着泪水，他几乎泣不成声，“我应该要献祭所有人自我毁灭，去守护更多的人吗？”
“五芒星亮起的时候罗拉看着我，费德眼睛里是恐惧，最滑头的那小子头颅滚落在我身边......他们在看着我，一定恨我，恨我执行这种魔法阵的献祭命令......”
“血落在我脸上手上嘴巴上，刚成年的天使身体劈成了两半，死死瞪着眼睛看我......他好像在说我为什么没有死。”
“我也献祭了，我也应该要死的。”他大口喘着气像是窒息濒死的鱼，狠狠抓掉了自己的金发又推开你不断抓着双臂，鲜血淋漓满目疮痍像个孤魂野鬼，“我本来就是要下地狱的，一个人下地狱。”
“你不会去地狱，我在这里一直陪着你。”你硬生生捧着他的脸，强迫他和你对视，“安格斯，那不是你的错！”
“贝拉，我……”天使抬头看你，大滴眼泪滚落，嗓音哽咽不成声，“我……”
“我在。”你说，“我一直在。”
“我很想死……我真的……”他的手紧紧攥着那根羽毛，肩膀微微颤抖，每说一个字都仿佛对他来说是一种巨大的折磨，“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活了。”
“我的翅膀被拔掉了，审判的时候，我……”安格斯哽咽，“我很疼。”
他说，“贝拉，我疼得要死了。”
“安格斯没事了，我爱你。”你抱着他，任由天使咬着你的肩膀落下血泪来，“我很爱你。”
你从来不知道有人可以这样失声痛哭，像是被丢进烈火灼烧，用长剑插在心尖上，才会拥有那样压抑破碎的哽咽。
“以后不会疼了。”你胡乱擦去自己的眼泪，吻他的唇，“安格斯，你也不会是一个人。”
眼泪一滴滴砸落，他苍白的唇冷得像冰，天使抓着你的手，“我很麻烦对吗？”
“……确实麻烦。”你说，“但是刚好我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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