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不见,虽清瘦许多,却仍是美得无与伦比。
程涟笙定定地看着她,眼中笼着一层雾气,直到倦意战胜意识,方重新低下头去,陷入昏睡。
李凝月醒来之时,天已大亮,怀中人仍在昏睡,尚且有些发抖。李凝月抬手,探了下她的额头,不再滚烫,却是满额滑腻的冷汗。
张御医随后就入室了,手上端着碗汤药,又探了探脉,满面愁苦。
又是人事不省的一日,程涟笙一直没有再醒,也不是一味发热,而是时冷时热,反复无常。
李凝月依旧抱着她,不时探着她的温度,每逢高热下去,心中便松口气,可不过一会,又会重新烧起来。
直到夜里,程涟笙烧得双颊潮红,嘴唇起皮,张御医实在无法,只好跪地禀道:“西洋公主心脉凝塞,已是病上加病,若不将心病疏通,恐身子就要垮了。”
李凝月低垂着首,看着程涟笙的目光涣散无神,也不知听到了没有,过了很久,方木然道:“下去吧。”
张御医磕了个头,道了声:“下官无能,请陛下恕罪。”方才退下了。
程涟笙闭着眼睛,浑身难受得直想就此死去,可她知道,她不能死。
她背负了太多,寄托也好,亏欠也罢,每个人的付出,都是为了让她活着。她是个没有权利决定自己生死的人。
意识在清醒与混沌间沉浮,鼻息间飘散着熟悉的香气,那是李凝月的气息。程涟笙努力想要睁开眼睛,与李凝月说,不要守着她了,这样抱着她,太辛苦了。然而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也说不出话。
她感觉到有柔软的指腹轻抚过脸颊,温柔而又带着丝丝凉意。
这种感觉,熟悉到骨子里。
耳边有声声叹息,远远近近地似是在说着什么,她极力凝神去听,落入耳畔的声音温和但有些发涩:“涟笙,莫要再哭了。”
程涟笙方觉双眼润湿,自己又落泪了。
“赵拓尚关在牢中,等你处置。”
不多时,又有一句话传入耳中。
隔日一早,张御医来诊脉,惊觉程涟笙心头的郁结疏散不少,高热也在一夜间褪去,一时喜得结结巴巴:“陛、陛下,郁气已有消散之意,想必过不了几日,西洋公主便可大安了。”
李凝月满面倦容,微微颔首,什么话都没说。
又过了近一月,直到临近端午,程涟笙方见好转,已是能下地了,虽站不得多久,却也比只能躺在床榻上时有精神多了。
李筱月与李炎阳入宫探了许多回,总不见她大好,心下也是担忧。然而李凝月处又问不出什么,故此,他二人最后绕到了张御医处。几番威逼利诱下,张御医终是兜不住嘴,泄露西洋公主久病不愈,是因心病。
数度高热,这是要命的事。李筱月一时气急,当即便往宁宣殿去。李炎阳胆子小,应付不来大场面,就留在了云轩阁中。
与大臣们商议完政事,李凝月欲往云轩阁去,然而刚坐上龙辇,便见李筱月沉着张脸步下轿辇。李凝月知她这是要与自己找事,也不想理她,只抬了抬手示意起驾。
李筱月气得嘴角直抽抽,满是怒意地瞪着李凝月,却也到底没说什么,转身又上了轿辇。
至云轩阁外,二人一同入了前院,李筱月留意一眼身后的宫人,含着几分薄怒低声道:“明知涟笙心病是甚,却仍无动于衷,姐姐当真铁石心肠。”
李凝月静走不语,像是没听到她的话。
李筱月见她岿然不动,心口一阵闷堵,急声问道:“就不怕她寻死吗?”
李凝月脚步不停,面色却是沉了下来,语气冰冷但坚定:“朕要她活着,她便不能死。”
说话间,二人步入正殿。
李筱月黛眉一敛,又往后瞄了一眼,方才问:“她若要走,姐姐当如何?”
李凝月于内室外止步,偏头看向她,眸光深邃中带着几分不可捉摸,问她道:“若你是朕,你当如何?”
李筱月一怔,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却听内室中传来李炎阳的声音:“......你可千万莫要想不开。”
话音落下,李筱月忙往内室门迈近了一步,李凝月虽站着未动,然神色却是十分凝重。
内室里,程涟笙坐在床榻上,闻言便笑了。
她缓缓敛下眸子:“我有什么资格想不开......”眼泪克制不住地流下,再开口时,已是哽得喘不过气:“......我的命......是她拿命换来的......”
刻意压抑的哭腔,一字一句,像一根根尖锐的刺,狠狠扎入心扉。
李炎阳的眼眶霎时通红,僵直了脊背,眼中也跟着流下泪来:“涟笙......”
他站起身,走到床榻旁,想说些宽慰的话语。程涟笙却摇了摇头,轻轻吸了口气道:“......我会好好活着的......不用担心。”
李炎阳略微安心,抬手抹了一把泪,顺势问道:“你可还要返西洋?”
程涟笙又摇了摇头。
“那你有何打算?”李炎阳又追问道。
程涟笙顿了片刻,回他道:“守梓宫。”
李炎阳没有觉得意外,只目光专注地望着她,继续问:“守多久?”
“一辈子。”
站在内室外的李筱月听罢,呼吸一窒,猛地转头望向李凝月。
李凝月至始至终低着头,面上的神色并不分明,只能看到那低垂的眼帘颤了颤。
然后,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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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写上头了,苦不堪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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