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轿辇, 程涟笙又大口喘息起来。
楚汐瑶坐在她身旁，一手环着她，一手轻抚她的脊背替她顺气，面上的表情有些呆滞, 又有些惶恐，不断轻声唤她的名字：“涟笙......”
程涟笙面色苍白，眼角微微有些泛红, 眸中的情绪十分奇怪，空洞，却又凶气翻涌。除了剧烈喘息，没有下一步动作, 只将一双黑眸直直对着地面, 里头的瞳仁亦是一动不动，宛若凝固了一般。
轿辇行到宫门口，改乘凤驾, 程涟笙终是在回府的途中平息了呼吸。头垂得低低的, 双目注视着地面，不出声，也不动。
楚汐瑶抬手抚摸她的脸颊：“涟笙, 可好些了？”
程涟笙没有吭声，也没有抵触她的抚摸, 随后木然地看过来, 面向楚汐瑶。神色虽是平静, 然空洞的眸光中却漾着几分波澜, 似蒙了层杀气，只消看一眼，就叫人胆战心惊。
楚汐瑶迎着她的目光，毫不畏惧，跟着有白色的雾气在眼底蔓延开，缓声而温柔地道：“你且再忍忍，我们快到家了。”
程涟笙不语，好像什么都听不见，只是这样看着楚汐瑶，嘴唇紧抿在一处。眼中没有任何感情，谁也瞧不出她此刻在想些什么。
如此过了不久，凤驾回到驸马府，宾利在府门外迎候。
驸马府门前已挂了白色灯笼，府中一应装饰也都换了白色。满眼的白入目，楚汐瑶心痛如绞。
见自家主子由公主搀着，低垂着首似身子不适，宾利作势便要上前来扶。
“退下。”哪知刚一伸手，就被公主低声喝止。
宾利心下诧异，立马退到一边。这期间瞥了眼跟在后头的兰博基尼与然儿，单看三人面色，宾利便知，坏了，主子这是出大状况了。
待入了府门，白夜一眼注意到程涟笙的异样，同身后侍女吩咐了一句，侍女便带着院中下人皆数退下了。
“和慕殿下，涟笙。”
甫一踏进大殿，便见宁国两兄妹立在殿门旁。
云国君主骤然驾崩，外邦人士就算在宫中待着也帮不上什么忙，兄妹二人早早入了驸马府，只等程涟笙与楚汐瑶回府，陪伴抚慰。
程涟笙耷拉着脑袋未有应声，瞧起来比楚汐瑶还难过许多。李炎阳看在眼里，心中颇觉不是滋味，带着安抚意味拍了拍程涟笙的肩膀，宽慰的话还未说出口，手臂突然被一股极大的力道狠狠抓住，随即整个人离了地，重重摔在几米开外的殿中央。
楚汐瑶尚未来得及反应，李炎阳就已经飞出去了。
她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啊——”
李筱月瞬时花容失色，惊呼道：“死登徒子！你作甚！”说着，抬起手来就要拍她，手却在半空中被楚汐瑶伸手挡住，发出一声拍打手背的皮肉声响。
就在同一时间，楚汐瑶感觉到程涟笙有了动静。
李筱月没防备楚汐瑶会替程涟笙挡，尚在愕然中，便对上了一双战栗的黑眸。
程涟笙已然抬起头来，眸中满是翻滚的戾气，腮帮子咬得鼓鼓的，仿佛下一瞬，就会彻底爆发。
楚汐瑶急忙捧住程涟笙的脸颊，迫使她看着自己：“涟笙，看我，看着我......”
充满了后怕与惶然的语气，哽得厉害。
李筱月的神色随着楚汐瑶的话音骤然惊变，那边厢被兰博基尼扶起的李炎阳，也在瞧见眼前的情形时，僵立在了原地。
程涟笙被迫望进楚汐瑶含泪的眸底，身子瞬时僵住，墨色的瞳仁跟着动了动。这般近距离地对视片刻，原本紧抿的嘴唇张开了些许。
她的双唇不住颤动，却始终未说出什么。
“......不......哭......”半晌，终是开了口。
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字，清晰得能听到牙齿打颤的声音。
短短二字，不带任何感情，却足以将楚汐瑶的所有自持碾碎。
楚汐瑶不管不顾地钻进程涟笙怀里，像是终于释放出心底的情绪，呜咽出声，泪珠大颗大颗掉落在她的肩膀，哭到不能自己。
程涟笙睁着一双空洞的眼，神情僵硬至极，却不由自主地回抱住了楚汐瑶，颤抖的手轻轻托住她颈后。
时间仿佛在此刻静止，没有人知道程涟笙的神智是否清明。
立在殿中的人，如宁国两兄妹般不知所以的，又如白夜、然儿与兰博基尼般各有猜测的，皆不发一言地待在原处。
最后程涟笙还是晕了过去，晕在楚汐瑶怀里，几乎是刚倒下去的一刻，府中便来了位不速之客，脚上步伐仓促，神色亦是十分凝重。
那是乌尘。
然而很快，当乌尘目光触及抱着程涟笙的楚汐瑶时，他的步子突然顿了顿。
眸色幽深似海，一眼望不到头。
看着殿中手忙脚乱的众人，乌尘跨上台阶，淡淡道：“我来吧。”
“乌先生？”李炎阳与李筱月同时惊呼了一声。
乌尘曾是宁国国师，他二人自是认得乌尘。
乌尘略一低头：“乌尘见过七殿下，五殿下。”又望向楚汐瑶，轻声问道：“小殿下，可否先让乌某诊脉？”
楚汐瑶并未抬头，只木然地点了点头。
将程涟笙安置在软榻上，所有人都站到了一边，白夜将殿门关上。
大殿内安静非常，除了此起彼伏的微弱呼吸声，再无声响。
楚汐瑶坐在软榻边沿，一手抱着程涟笙的头，一手抓握着她的手。乌尘则跪坐在一旁诊脉，诊了许久，方沉声道：“驸马中了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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