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怀霖一身便装打扮，乘了马车至山脚, 便由汪和搀着, 步行沿着一条石阶往山上走去。
即便是在冬日里，峭崖山中仍是绿树成荫, 景色幽静, 不时有鸟啼幽鸣，可谓清净悠闲。
尚未走至半山腰, 楚怀霖已是累得气喘吁吁，觉着有些热了, 他随手解开了领口处的衣结。
“陛下千万莫要脱衣, 陛下大病初愈，万不可受凉。”汪和唯恐楚怀霖受凉, 忙上前为他拢了拢斗篷。
楚怀霖想了想, 觉着汪和的话在理，便任由他将衣结再次系上。
二人走走歇歇，半个时辰后，入了一个草庐。
草庐中有一打眼木屋, 占地不小, 屋中家什简单，飘着一股淡淡檀香, 阳光透窗而入, 在窗下照出了一道金黄温暖的光晕, 显得既静谧又安宁。
屋中无人, 楚怀霖也不客气, 兀自在桌旁坐下，只等着木屋主人归来。
随着一阵极轻的脚步声由远至近，楚怀霖抬眸望去，见一位胡须花白的男子推门而入，脸色沉了下来。
“多年未见，别来无恙啊。”楚怀霖开口道。
那位男子不惊不诧，只笑了笑：“不知陛下今日入寒舍，所为何事？”
“乌尘。”
楚怀霖略蹙了下眉，沉声道：“休要装模作样。”
乌尘笑着摇了摇头，提起门边置于灰泥小炉上的铜壶，走到桌前坐下，将水沏入桌上的紫砂壶内，方不疾不徐地道：“若陛下此番是来讨要赤炼丸，那草民恐要令陛下失望了。”
举止随性，却是透着浓浓的名士风范。
楚怀霖闻言心中一咯噔，恨恨咬牙道：“你这是算准了我儿会将赤炼丸舍与！”
乌尘斟满一盏茶，推到楚怀霖面前，做了个请的姿势：“既称之为命数，那便避无可避。”
“你若早将此事告知朕，朕至少还能有所防备。”
楚怀霖心知此时置气无用，只得沉着气道：“如今赤炼丸已失，叫我儿如何逃得过劫数？”
“防备？谈何防备？”乌尘放下手中茶盏，口中笑道：“正如陛下当年执意要将王后带入宫中，若非如此，小殿下怎会降世，又怎会有此不幸？”
“朕不想与你叙旧。”
听他提及往事，楚怀霖下意识回避，面色阴沉地道：“朕只要你一句话，我儿何时遭劫？”
乌尘目含深意地看他一眼，缓声道：“天机不可泄也。”
砰——
楚怀霖拍桌起身，茶盏中的茶水震荡了满桌：“当年见死不救，如今亦是！枉兰儿求朕留你一条性命！”
乌尘端茶盏的动作一顿，幽深的双眸看过来，静默片刻，方开口道：“贱命一条，陛下想要拿去便是。”
“你、你......”
楚怀霖胸口血气上涌，怒目而向：“别以为朕不敢杀你！”
乌尘神色平静地执起茶盏，淡淡道：“小殿下在劫难逃，陛下纵是杀了草民，亦是于事无补。”
楚怀霖眼中恨意滔天，却也拿他无法，他活好过他死，他活着爱女虽鲜有生机，但他若死了，爱女便再无一丝希望。
这般沉寂了片刻，乌尘抬眼看他，见楚怀霖脸色渐渐变得苍白，便也不再多言，低头喝茶。
“她可是兰儿留在世间唯一的骨血啊......”
楚怀霖呆立半晌，终是忍不住开了口。语气悲痛无奈，还有，恳求。
*
云国中人无人不知和慕公主深受帝宠，因她受宠，这些年朝中并非未有臣子大着胆子向云王求娶，亦不乏有外邦人士前来求亲。
口中言辞皆是爱慕，实际有多少爱慕楚怀霖怎会不知，许多甚至连面都不曾见过，又谈何爱慕？
楚怀霖从未给过机会，以至于和慕公主的婚事一拖再拖，直到如今，和慕公主将要成婚的消息传出，一时之间，云国人人都在议论此事，一月内，更是传遍了三国几近家喻户晓。
婚期即将来临的喜悦在二人心间荡漾，此时，却突然传来个消息叫程涟笙顿生不悦。
北国太子发来拜帖，说是，要亲自来贺喜。
彼时程涟笙并不知楚汐瑶乃和慕公主，自然不会去关心这位名扬四海的公主有多少人惦记，这一旦身份对上号了，她便觉着处处是敌。
情敌来贺喜，存的什么心？
尽管楚汐瑶并不在意北国太子此举，但看程涟笙胡乱吃醋的模样，倒是叫她心间盈满了甜蜜。
寝殿中甚是安静，程涟笙眉心微蹙，一手环抱着楚汐瑶，一手给她揉按小腹，望着床榻上的凤帐出神。
发了许久的呆，她忽而叹了口气道：“汐瑶，你见过他没？”
楚汐瑶倚在她怀里看手机，听她这么一问，轻声问道：“何人？”
“赵拓。”程涟笙小声嘟囔。
嗅到酸味，楚汐瑶唇角不禁勾起，回她道：“不曾。”
“他为什么老那么惦记你？”
话一问出口，程涟笙顿觉不妥，她的心肝宝贝这般优秀，叫人惦记才是正常的。
于是，她立马改口：“这人，无赖。”
楚汐瑶扑哧一笑，放下手中的手机，微微侧过身来看她。
二人目光一碰，程涟笙连忙将视线挪开，脸颊贴上她的脸颊，板起脸道：“不许看我。”
寝殿中漂浮的熟悉气息本就容易叫人多想，二人又一同坐在床榻上，这个于她们而言暧昧至极的地方。怀中人柔若无骨的身子软香馥郁，程涟笙几乎要用尽生平所有定力，才能抑制住内心不断汹涌而起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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