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凌将茶碗放在桌上，淡淡地道：“夜深了睡吧。”说着起身等着若瑶伺候他更衣。
坐在他对面的若瑶忽地满脸通红，按照前些日子她给姨娘们的日子算，今晚赵凌应该歇在金姨娘屋里。可那张日程表刚递到赵凌跟前，就被他撕成碎片。想起当时男人瞧她的眼神，若瑶就有些不寒而栗，如今男人要歇在她这里，她真没有胆子说“不”。
磨蹭着将赵凌的外袍脱下来，若瑶暗自头疼，她去临仙阁赏灯的功夫，金姨娘已经派甘草明里暗里来打探了几回。要知道赵凌今晚歇在她这里，金姨娘明天肯定又要大闹一场。她虽不怕金姨娘闹，却实在厌烦应付这种事情……
赵凌在锦鲤戏水的铜盆边站了半晌，见若瑶也没跟上来伺候，回头瞧见若瑶手里揪着布巾，两眼盯着地面，魂早不知道飞哪去了，赵凌又好气又好笑，“过来给我净面，再磨蹭天都亮了。”
长年在兵营，赵凌早习惯没人伺候了，在府中也不耐烦一堆丫鬟婆子围着他打转。可看着那个纤弱的人影不远不近地跟着他，鼻端满是淡淡的女儿香，他就忍不住想使唤她，让她离自已近些，再近些……
“我……我手伤还没好……”明明是一句很正常的话，却让若瑶面红耳赤，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也不是没给这个男人擦过脸，可是都是在他昏迷的时候……这会要四目相对的摸他的脸……
赵凌本来没什么绮念，只是不想大半夜的再折腾到外书房去，见若瑶白白的牙齿咬着嘴唇，脸颊飞霞连耳朵都红了，他身体竟突然间有了反应。伸手将若瑶拉到跟前，捏着她的下颌问道：“手伤还没好吗？给我看看你的手！”
赵凌声音虽平静，可微微挑起的眉毛却明白地告诉若瑶，赵六爷听了谎话心情很不好！若瑶慌忙蜷起受伤的左手，用右手把沾湿的布巾胡乱贴在赵凌脸上，“请六爷净面！”
她左手的伤看着吓人其实只是一点皮外伤，也不知赵凌给她抹的是什么药，只一天功夫就结痂了。如今手上只有淡淡的印子，方才都能捏蜡像，这会不能伺候人净面？别说瞒不过赵凌，连她自已也觉着这个借口太烂！
把脸上的布巾扯下来，赵凌暗中磨了磨牙，别的女人伺候他时哪个不温柔小意，这个女人居然像扔暗器似地把布巾甩到他脸上？真是欠调教！
回头看见若瑶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赵凌弯下腰盯着她笑道：“你还没习惯侍寝？”
若瑶闻言恼怒不已，侍寝？妾室、通房伺候男人才叫侍寝，他把她当什么人了？遽然抬头看见赵凌眸中一闪而过的戏谑，她登时满脸火烧火燎的厉害，转身就走。
赵凌拦腰把她抱起来，看见怀中人满面绯红，紧闭着眼睛一动不敢动，他忍不住低声笑起来，已经成了他的女人还如此怕羞？
“元娘是谁？”床帐中光线幽暗，若瑶用手抵住赵凌俯下来的胸膛，深邃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以前不知赵凌心中有她，她可以大方奉送，如今……她做不到心如止水，更不愿做别人的影子！
赵凌略有错愕地挑起眉毛，若瑶别过脸，“那一次……你在梦中叫的是‘元娘’……”
“可能是我又梦见乳娘了。”赵凌随口答道，意识到若瑶声调中浓浓的委屈，他忽地直起身子，盯着她问道：“你以为我在叫谁？”
若瑶哽咽道：“我以为……”她以为是容氏，若早知道赵凌梦中思念的是跟他亲如母子的乳娘赵氏，怎么会跟他生出嫌隙？又怎么会亲手把他往外推？都怪她一念之差……
“你这个糊涂东西！”看着即委屈又羞愧的若瑶，赵凌简直无话可说。他把她放在心上，她竟然以为是在做别人的影子？
难怪要写那单莫名其妙的单子给他！难怪那天夜里她那般委屈痛苦！任谁误会自已成了别人的影子，心里也不会好过。
宁愿一个人受煎熬，也不肯来问他？
赵凌抬下若瑶的下颌，语声缓慢地道：“你是西宁候府三房嫡次女，林、氏、若、瑶。”说到后面已是一字一顿，掷地有声若根根铜钉嵌入金石。
若瑶眼底泪光涌动，抖着嘴唇哽咽道：“你再说一遍……我是谁？”
赵凌用力把若瑶搂在怀里，下颌抵在她头顶，声色低沉地道：“你是我赵凌的妻子，要跟我白头到老的女人！”
“六郎！”
胸前水意氤氲，赵凌下意识地收紧手臂，这个女人明明既脆弱又胆小，却偏偏一直咬牙强撑着，执拗的近乎绝望，生生用淡漠和疏离来保护自已。
赵凌微微闭上眼，胸口涌上尖锐而强烈的哀痛，这个女人跟他当年何其的相似！
三四岁的孩童明明睡在卧房里，半夜却被蒙面人扔进荷花池；在书房看书却莫名其妙被毒蛇咬到；给父王请安时，居然能碰上婢女发疯，挥着刀朝他砍……
纵然武安郡王大发雷霆加派了无数奴婢围在他身边，可类似的事情却层出不穷。他日夜活在死亡的阴影中，惊恐万状地看着身边的一切。生怕暗中要害他的人瞧出他的懦弱，变本加厉的谋害他。他变得喜怒无常暴躁狂妄，动辄打骂身边的下人，就是想让自已看起来强大，不好招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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