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亦寒在书店泡了一下午，回家时习惯性地拐去邮局，她本来没有抱什么希望，但询问过后，工作人员回答她说“有”的时候，她的心跳就开始不受控制地加快。
梅亦寒捧着三个信封出来，轻飘飘的三个信封，她却觉得有千斤重，她走了几步，把通知书捂进怀里，忍不住欢呼高喊——“我考上啦！”
“滴滴——”
路边军用吉普车摁响了喇叭，雷广新从车窗探出头来：“恭喜啊！”
“谢谢！”
梅亦寒身后是如火如血的晚霞，她脸上的笑容比晚霞更加耀眼夺目。季明初坐在车里看着她，胸腔中的某一处微微颤动。
梅亦寒朝他们俩挥了挥手，迎着晚霞跑开了。
“爸妈，我回来了。”梅亦寒跑回家，气喘吁吁地问道：“哥哥嫂子回来了吗？”
家里只有章引娣在：“你爸不知道去哪儿溜达了，你哥哥嫂子都还没回来，也不看看什么时候了，这晚饭还做不做了！”
章引娣忍不住抱怨，詹茉再不回来，又得是她做晚饭了。
梅亦寒拿着三份录取通知书扬了扬：“妈，你看这是什么？”
“考……考上了？”
“嗯，考上了，我和哥哥、嫂子都考上了。”
“都……都考上了……”章引娣激动得话都不会说了，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
老天爷啊，她是两个大学生的亲娘了！
梅亦寒笑着点头：“嗯，都考上了。”
梅远昌没过多久也回家了，三人围坐在一起，小心翼翼地拆了梅亦寒的那份通知书。
京都大学，新闻专业。
“好、好、好！”老爷子难得激动了起来，连说三个好，只剩下一只的眼睛你满含热泪。
梅亦承和詹茉迟迟不回，三人先庆祝了起来，梅远昌开了一瓶好酒，一高兴，他便不自觉喝多了。
章引娣提议把梅亦承和詹茉的通知书也拆开看，梅远昌摇摇头：“留着让他们自己拆吧。”
“嗯嗯，就是。”梅亦寒也醉醺醺的，她第一次喝酒，喝了一杯就晕晕乎乎的了。
梅远昌和梅亦寒都喝醉了，章引娣把他们俩扶回房间睡下，回到客厅时，她凝望那两封通知书许久，百般纠结后，终于下定了决心。
梅亦承和詹茉半夜才到家，厂里的那辆破车坏在半路上了，那车本来就是军队淘汰下来的车，后来又苟延残喘地在县城工作了七八年，坏在路上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梅亦承窝了一肚子火，跟詹茉发了一路的牢骚。
“好啦。”詹茉亲了亲他的脸颊，“别生气了，以后给我买宝马。”
梅亦承乐了：“你这大饼，画得越来越熟悉了。”
“跟你学的。”詹茉也笑了起来。
两人回到家，避免发出声响惊动家人，勾勾搭搭黏黏糊糊地回了房间。两人出门时都会把房间锁起来，避免那笔藏在衣柜深处的“巨款”被人发现。
詹茉打开客厅的灯，在手提包里找钥匙，梅亦承发现了茶几上，压在烟灰缸下的信封。
梅亦承眼睛一亮，看到信封上的名字时，失落和慌乱涌上心头。
“怎么了？”詹茉也看到了信封，看到信封上的字样，扬起骄傲的笑容：“真棒！”
詹茉催促着他拆开，梅亦承迟疑地笑了笑，拆开了信封，毫无意外，里面是Q大工商管理专业的录取通知书。
詹茉戳了戳他的脸颊：“怎么不高兴啊？”
梅亦承收起通知书：“有什么好高兴的，这不是意料之中的吗？”梅亦承握住她的手，低垂着眼睑：“怎么没有你的？”
“我和你报的也不是同一个学校，没有一起送到也很正常。”
也可能，是没有考上。
梅亦承抱住她的腰，把脸埋在她的腹部蹭了蹭，心中一阵一阵的慌乱和悔恨。
詹茉有多希望考上，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多少个深夜，他迷迷糊糊地醒来，詹茉还伏在书桌上背书、做题。
如果，如果就因为他的私心和一时糊涂而让她落榜，詹茉知道以后不知道该有多恨他。
詹茉捏了捏他的头发：“好了，很晚了，休息吧。”
两人各怀心思，背对背躺了一夜，睁眼直到天明。
天亮的时候，梅亦寒因为宿醉口渴难耐，出来找水喝。詹茉听到声响，也起身穿上衣服出门了。
“嫂子，早。”
詹茉：“早。”
梅亦寒凑近她问：“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啊？高兴得睡不着？”
“是啊，为你哥高兴。”
“那就不为你自己高兴啊？”
“我……我自己？”詹茉抓住她，屏息问：“你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我哥考上了，你也考上了，你怎么不为自己高兴？”
“我……我也考上了？”詹茉难以置信。
“是啊。茶几上放着你们两人的通知书，我看都被拿走了，我以为你看到了。”
詹茉脸色发白：“没有我的。”
“怎么可能！”梅亦寒昏沉的脑袋瞬间清醒了，“我昨天拿回来三份通知书，有你的！肯定在家里，仔细找找。”
姑嫂两人在家里一寸一寸地找，搬开沙发、茶几仔细地找。
动静太大，其他人都被惊醒，梅远昌和梅亦承听说以后，都一起帮忙找了起来。
梅亦承的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一半，他看向詹茉发亮的双眼，两人克制一笑。
章引娣磨磨蹭蹭地从卧室出来：“找不着就别……别找了吧。”
詹茉动作一顿，抬头看着她，眼神从未有过的冰冷：“为什么不找了？”
“或许……或许是亦寒记错了呢？”
梅远昌沉声道：“那我也记错了吗？”
章引娣慌乱的模样映在所有人的眼中，就是再迟钝，也大概猜到了。
梅亦寒皱眉：“妈，你把嫂子的通知书藏哪里了？”
“胡说，谁藏了，她自己没考上，关我什么事！”章引娣矢口否认，但是底气不足，没什么说服力。
章引娣咬死不认，最后梅远昌发了火，她才顶不住压力，支支吾吾地说道：“撕碎了……扔家属楼后面的垃圾堆了……”
詹茉看着她，声音冷得刺骨：“是我小看你了。”
不仅蠢，还坏。
詹茉转身往门外走，梅亦承兄妹俩连忙跟上。
章引娣小声嘀咕：“她上学去了，谁做饭啊，不得翅膀硬了……”
“住嘴！”梅远昌的怒火如烈火浇油，砰地燃起将他的理智吞噬，抬手狠狠给了她一巴掌。
他的脾气算不上好，但是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对章引娣和梅亦寒动过手。
“毁人前途，犹如杀人父母。”
毁人前途，还是因为这样荒唐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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