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红灯一灭，杨溢觉得心口紧了一下，不由自主站起来。
大门洞开，平车推出来，紫屿平躺着格外安静，微微苍白的脸上羽翼般纤长的睫毛在下眼睑投射出半圈阴影。
“紫屿，紫屿，她为什么不理我？”
曹林照翻着白眼：“你好歹也曾经是个医生，她上的是全麻，现在能醒吗？”
“哦，忘了。”杨溢摸了摸额头，一片冷汗。
曹林照脱了口罩，拍拍他的肩叹气：“兄弟，你沦陷了。”
紫屿的手动了动，眼睛忽闪着张开。
“醒了？”杨溢俯下的脸带着微笑，从容淡定。
看见他镇定的样子，紫屿安心了不少，想抬手，却觉得手还有点麻木无力。她忧心地问：“我的脸……怎么样？”
“没事，林照说手术很成功，拆线后应该不会留下疤痕。”他伸手轻拍她的脸。
“我的手动不了呀。”
“当然，麻醉药性还没全消，你好好睡一觉，明天早上就好。”
“可是我现在就想看拆线的样子了。”她可怜兮兮地说。
杨溢好笑：“我怎么从来没发现你是这么急性子的人？拆线可还早。快睡觉，不听话我让护士给你打安定针。”
紫屿撅嘴，闭上了眼睛。麻醉药残余药力发生作用，渐渐又昏沉过去。
第二天醒过来，看窗外红日高照的样子估计已经近中午了。紫屿想起昨晚手术结束时也该十一点以后了，杨溢还坐在床边没睡，不知道守到什么时候才睡着的。她用目光搜索着，看见他白衬衣的背影，站在餐桌旁切水果。
“昨晚你什么时候睡的？一直在这里没走？”
他转过头来，似笑非笑：“你很希望他留在这里陪你一整晚？”
橙黄色的阳光在他脸颊边镶出一道淡金色的光辉，象牙白的肌肤，浓如墨画的眉，微挑起的薄薄的唇角，宛如米开朗基罗的雕塑。
不是杨溢。
她惊愕地看着他：“是你？杨溢呢？”
雪夜依然弯着唇角浅浅地笑，优美的唇线像流畅的画笔拖曳的痕迹。他漫不经心地说：“想他了？打电话叫他来。”
“不是……你什么时候来的。”
“六点，我来的时候他刚好要走。”
“哦。”她皱眉，大清早杨溢就要走，有什么急事吗？
“看你一脸失落的样子，我今天就不该来。”他用水果刀戳了一块芒果扔进嘴里，笑容淡得几乎看不见了。
紫屿知道这种时候与他争辩是笨蛋才做的事，转了转眼珠展开笑颜：“你这么早就到医院了，昨晚没睡好吧？”
昨晚根本就没睡，一直忙公司的事折腾到早上五点然后就驱车赶来了。他心里想，却没有说话，面无表情地嚼芒果。
见他不理，她的笑容黯淡了些：“昨晚我打你的电话，一直是忙音，后来是短信呼，我只有发条短信留给你。我一个人进手术室好害怕。”
他想起昨晚忙得忘了更换电池，本来也没想到她会晚上做手术的，如果早知道哪怕丢下手头的事也要来陪她。“杨溢呢，他不是在。”
“他没进去，我怕他看见我血肉模糊的样子。”
“他是个医生，不至于连这个也会害怕。”
“以后想起来会倒胃。”她抿嘴。
“那是，我在也不会陪你进去，免得吃饭时想起来吃不下。”他又狠狠地削了一块芒果，心里想，你怕他看见那样子以后再也不敢吻你的脸啊。
紫屿突然觉得很委屈，为什么他说话句句带刺，冰冷生硬？她手术的第一天，到现在已经整一天半没有进食，没有喝一口水，疼痛和恐惧还没从身上驱尽，就看见他冷着一张脸。她垂下眼睑不说话，楚楚动人地忽闪几下睫毛，抿着可怜兮兮的两片薄唇，淡粉的唇色被抿得发白。
“想吃点什么？”他的声调放软了，端了一盘切好的芒果坐在床边。
她摇头。
“你饿了很久。”刀尖挑着芒果放在她唇边。
本来想不理，可是芒果的香气诱人地往鼻子里钻，饥饿的感觉出卖了她的灵魂，张口就咬。
“小心刀。”他本来想找牙签，结果发现医院里没有，还说是什么豪华套间病房。
她挣扎着坐起来，他放下盘子去扶她，然后想去把上半张床摇高，她摇头：“不用，那样坐着不舒服。”
于是他坐在她背后，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就像在溶洞时那样。
她好像也习惯了，端过盘子往自己嘴里塞一块，再转头往雪夜嘴里塞一块，转眼一盘芒果消失了。
“空腹吃水果好像不太好。”
“可是没别的吃啊。”
“你等会。”他过去拿了两只便当盒放在微波炉里热。
“皮蛋瘦肉粥，红豆豆花，鸡蛋煎饼，你喜欢哪样？”
“我三样都吃得下。”
他惊讶地看着她：“你想变猪？”
她朝他甜甜地笑。
“好吧小猪……”他支起餐板，把热气腾腾的早餐放在她面前，继续坐到她身后支撑着她的身体。
“我真的很饿。”
他很快发现还真不是撒谎，她毫不客气地把三样都解决了。他啧啧叹气：“第一次看见你弱不禁风的样子，我以为你像那些减肥过度的女孩子，后来每餐看你吃的都不少还觉得很纳闷，现在才知道原来以前你在我面前还没正常表现过。”
“惊喜吧？”
他点点头：“我很快就抱不动你了，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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