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峥打断了她的思绪:“郡主这边请。”
她没有多想,跟着夏峥一路来到揽月阁,玉露留了个心,这处宫殿虽离永寿宫不远,可已荒废了许多年,踏出其中,天地间一片寂静,只有雨水的响声。
“郡主,到了。”
夏峥恭恭敬敬地说道。
“阿蘅。”
忽然,从阁里走出一个打着伞的少年,面上带着温文尔雅的笑容:“进来,着凉了孤会心疼的。”
不是萧涵是谁?
望着萧涵的笑容,她感到了危险:“表哥,我找姨母还有事,就不进来了。”
她转身就走。
“谢蘅,你就不想知道你的身世吗?譬如,你的母亲究竟是谁?”萧涵仍然在笑着,可是笑意未曾至眼底。
向她抛出了一个无法拒绝的诱饵。
她知道这是个诱饵。
可还是没忍住踏入了阁中,若有若无的檀香萦绕其中,她轻轻掩住了口鼻。
萧涵仿佛没看见一般,少年君王背对着谢蘅,晦暗的光线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像是噬人的兽:“你真的要嫁给宁王的儿子?”
“是。”
谢蘅点点头,如果真要嫁给一个人,比起萧涵,她宁愿嫁给宁世子:“我回答完了,该你回答我了。”
“我的母亲究竟是谁?”
她心底忽然出现了一个极其荒谬的念头,一瞬即逝。
“孤还是喜欢从前的你。”萧涵叹了口气,转过身走到她的面前,强硬地抬起她的下巴,令她仰头只能望着自己,“从前你的眼里,只有孤一人。”
“而现在,这双眼睛却多了许多讨厌的东西。”萧涵冷冷地说道,“讨厌得孤想亲手把它挖出来。”
谢蘅摇了摇头:“你喜欢我?”
“不,你不喜欢。”
她挣脱开萧涵的手,与他平视:“你只是享受从前我对你的爱慕,享受你的高高在上。”
“这不是喜欢,更谈不上爱。”
谢蘅冷静地叙述。
望着她的样子,萧涵不可避免地想起了一个人,一个他该唤为母后的女人。
他敬爱她,也深深畏惧她。
然而今天,所有的一切都将彻底结束,他将真正成为端朝的主人。
——唯一的主人。
…………
永寿宫,静室。
静室之中供了一尊西域的弥勒佛,太后静静地敲打着木鱼,口中念着经。
“姐姐?”
魏国夫人推开了静室的门。
太后仍然敲打着木鱼:“不是让你走了吗?你又回来做什么。”
“我……我有事问你。”她的声音听上来很慌乱。
太后屏退了婢女:“说吧,什么事?”
“阿荷能不能不去大月氏?”魏国夫人又一次跪在了地上,“她年纪小,根本经受不住塞北的风霜。”
“又是这事。”
太后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不是说过了吗?哀家会斟酌,你且离去吧。”
“可是……”
“没有可是。”太后回过身,不再理会她,继续敲着木鱼,“阿荷就是被你宠坏的。”
木鱼声缓慢而有节奏地响着。
魏国夫人走近她,跪在她身后,一只手抱住她,一个姐妹之间最亲密的拥抱,太后叹了口气,拍了拍魏国夫人的手。
忽然,魏国夫人另一只手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往她的腰间狠狠地刺去!
“是你逼我的。”
太后捂住腰,鲜血咕咕地往外渗,瞬间染红了衣袍,她吃痛地跌倒在地上,一张脸满是不敢置信与痛心:“你!来人,快来人!”
听到太后的叫喊,魏国夫人一点也不惊慌,她反而神秘一笑:“在静室,不会有人听到的。”
“就算听到了也没有关系。”
魏国夫人慢慢地拔出了太后腰间的刀,紧接着刺入了太后的胸口!
“姐姐,我不想杀你的,小时候我们过得多开心啊……我当你是姐姐,可我跪在地上求你,求你不要送阿荷去和亲时,你有没有当我是妹妹?”
“那是我唯一的女儿啊。”
狭小的静室中,魏国夫人的手上沾满了鲜血,她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太后竟笑了:“我知道你一向看不起我。”
“但我的儿子是端朝的君王,我的女儿是昌平公主,只要你死了,我就是端朝最尊贵的女人了。”
魏国夫人从血里小心地拿起属于太后的珠冠,戴在了头上:“我本就该是端朝最尊贵的女人。”
“阿、阿蘅……”
她听见了太后微弱的声音,可笑她的姐姐临死之际还在唤着谢蘅的名字。
“阿蘅?你女儿此刻正在我儿身下哭喊承欢呢,我可以告诉你,我连最卑贱的侍妾身份都不会给她。”魏国夫人笑道。
太后的眼睛一下子睁得大大的,一颗绝望的泪滴从她的脸庞滑落,当这颗泪珠划落到冷冰冰的地砖上时。
她颤抖的身体终于僵住了。
没意思。
这么快就死了,魏国夫人撇了撇嘴,只得念念不舍地放下珠冠,换上早已准备好的相同朝服,深呼吸了一口气,镇定地出了静室的门。
“宁王殿下,太后在静室等你。”
她出了永寿宫的宫门,对着宁王曲了曲膝:“别让太后等久了。”
宁王气势逼人,她只是和他简简单单地说完两句话,后背已被汗水浸湿了一团,好在朝服够宽大,足以掩饰她的忐忑不安。
“多谢魏国夫人。”
宁王微微颔首,大步迈进了永寿宫。
然而过了不到一刻钟,宁王走出了永寿宫,他手里捧着带血的珠帘,怒目圆睁,一步一步走得极慢:“端慧太后,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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