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少宁吃了一惊，起身道：“师爷受的伤严重么？我要去看望他。”
白飞羽还没有开口，魅姬却已经愤愤不平地抢话道：“自从对福建王发动反攻以来，赵先生的决策就一直受到军中将士的非议，这对他的打击恐怕远比箭伤更令他难过。”
白飞羽一听笑道：“岳夫人又在替他人抱不平，赵先生心胸开阔，怎么会在意那些闲言碎语？”
柴少宁更加惊讶道：“难道咱们今天所取得的成就不都是依赖师爷当初定下的策略才能得以实现的么？为什么将士们还会对他产生怀疑？”
顺天王此时也表态道：“的确，只有姑丈和我等少数几人才明白赵先生为我们所做出的巨大贡献和为此承担的压力。年初，当所有人都认为应该据黄河天险以抗福建大军的时候，赵先生却力排众议，促使我在仅借得一月军粮的情况下率军踏冰而过，一举将不习惯在寒冷天气下作战的福建大军压制往淮河一线，从而在新的地域内为军队获得大量补给提供了契机。否则今天咱们凭什么能在顺天资源枯竭的情况下和福建王正面抗衡？”
白飞羽深有感触道：“我也是直到洪泽湖中遭敌伏击，真正见识了福建水军的厉害后，才明白当初赵先生踏冰而过的决策为顺天人马避免了多大的损失。”
魅姬却依然不依不饶道：“然而我听说在和福建人马展开的一次次激战中，又开始有人不断指责赵先生，尤其冒险袭杀敌军主帅洪景生失败，更让这些人抓住了把柄，说赵先生料敌不准、轻敌燥进，才让军队不断遭受挫折，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顺天王听得惭愧道：“我对先生的计谋也生出过疑虑，然而细细一想，如果不是先生当初力主主动出击，我等此时恐怕还死守在顺天境内，忧心忡忡地拼死抵挡着福建大军一次比一次猛烈的进攻。甚至庆王子、夜游神之流也会趁机大举北上抢夺地盘，与今天占据主动的局面将形成鲜明对比。那种在心理上一守一攻的巨大反差将足以改变整个战争的形势，令我今天回想起来还常自汗颜恐惧。”
白飞羽也拿魅姬的直言无忌感到无奈，转而安慰顺天王道：“但王爷的眼光终究还是超人一等，才会在众将士极力反对的情况下采纳赵先生的意见，开辟出今天的良好局面，不是么？”
“我当时也是抱着赌一把的心态，生怕这一出兵会落个自取灭亡的下场！”顺天王感慨道：“现在天下人都认为我比福建王势大，却不知是赵先生在以弱对强的形势下，营造出了威压全国的强大态势，使得庆王子、夜游神等人只求巩固地盘以自保，而不敢妄动，从而为我军的壮大争取到了难得的良机。可以说，赵先生的每一项决策都是胸藏百万的奇谋。”
“然而这不仅需要超前的眼光、大胆的决定，也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白飞羽代顺天王向魅姬解释道：“许多将士正是由此才觉得苦不堪言、生出诸多怨气。但结果正如岳夫人所看到的，如果不经历那些苦战，我们面临的很可能便是生死抉择、无路可走的险境。”
魅姬听顺天王和白飞羽都支持她的言论，颇为解气道：“所以我才要骂那些鼠目寸光之辈——”说到这里，突然意识到把顺天王也骂了进去，忙不好意思地对顺天王解释道：“当然，我的话并非指王爷您。”
顺天王听得笑了起来道：“姑姑这话不如不说。”
等魅姬也不好意思地笑起来的时候，顺天王自嘲道：“不过姑姑以后是再也骂不着我了，因为我已对赵先生心服口服，这回不是又一次力排众议，退守淮阴了么？”
柴少宁在一旁听得清楚，明白赵莫语的每一项决策都走在形势变化之前，远非一般人所能领悟、看透，所以才会引来非议。但退守淮阴又有什么不对？他心中疑惑，眼神里也便流露了出来。
顺天王一方霸主，不等柴少宁问出口，已然明白柴少宁在想什么？主动讲解道：“我军因连番血战，人数大减，姑丈的人马又在洪泽湖中遭遇败绩。为避敌锋芒，也为了使敌人水战的优势得不到发挥，退守淮阴本没有错。只是众将士与赵先生在退守淮阴的方式上产生了分歧。很多人认为应该分出两支人马分别进驻淮阴城西面的泗阳和东面的安东，以便与淮阴城形成犄角之势，互为照应，免得被福建王的大军一举围困，那时将只有依靠孙元帅的救兵才能脱困！”
柴少宁听得更是不解道：“没错啊，假如是我，也会如此用兵，以免陷入绝地，成为死局。”
“赵先生却不这么认为！”白飞羽笑着代顺天王回答道：“福建人马新胜，士气正旺，此时如果我军分兵，不但起不到互相照应的效果，还会使力量分散，给对方以各个击破的机会。试想在大军围城的情况下，我们如何保持良好的通信？一旦相互间失去消息，便极有可能中了敌人层出不穷的诡计，反不如以拙对巧，集中力量一意守城来得实在。”
“但倘若被敌人的大军困死在这淮阴城中，不也将无计可为了么？”柴少宁难以理解地问道。
顺天王亲自解释道：“表面上是这样，但我们打一开始就是孤注一掷，全力南下，后方根本无兵可守，也无力可守。我们的全部希望都集中在这支军队身上，只要这支人马不被消灭，就像根钉子般扎在敌军心脏上，令他们不敢趁势北上。所谓一鼓作气、二鼓衰、三鼓竭。我们就是要利用淮阴城高墙坚的优势，一举拖垮福建王的人马，等孙元帅到来时，里应外合，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从而对将来的南下奠定基础。”
柴少宁恍然点头道：“如此说来，岂不是可以一战定江山？”
顺天王和白飞羽相视一眼，都大笑了起来。
白飞羽笑罢对柴少宁道：“我们要的就是让人生出这种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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