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茶抖了几抖，待端到榻前送到他嘴边，茶水只剩下一小半，刚润下干枯的嘴唇，就没了。
他不无尴尬的要再去倒，他却叫住了她，“这里是紫宸宫吧？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快速解释完这一切，于是只能道声‘一言难尽’，末了，又倒了杯茶给他，不无关怀的问：“你还喝吗？”
“……搁那儿吧！”
说完，他闭上了眼睛，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她不尴不尬的端着茶杯站在那里，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
他没醒的时候，一直在等他醒。
现在，他醒了。可是，之前那一肚子要和他说的话，要对他发泄的委屈全都没了影儿，仿佛他的醒转就是对她无尽的救赎。
幸亏他没没多问她什么，一个房间，两位上神，都选择了以沉默迎接重生的喜悦。
就这样，大概过了一刻钟。
在她撑不住要将茶盅搁在小几上的时候，他突然睁眼问道：“你师伯呢？”
“出去有段时间了，”提到东华，她心里总觉得别扭，良久，才道：“晚些时候肯定会再来，师父身体还没好，还是再休息一会儿吧。等他来了，我再叫你也是一样的！”
“怎么救活我的？”
“什么？”她愣了一下。
倒是他，依旧用平静淡然的语气道：“最后一次，我是真的死了，不是吗？他，究竟用了怎样的办法救活我？”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则继续道：“一定付出了很大的代价吧，既然明知会付出很大的代价，为什么还要……罢了，阿莣，你老实告诉我，你师伯他……伤得严重吗？”
“老怪物还好。”
见东岳竟然还关心东华，秦莣忍不住生起气来，她毫不躲闪的迎视着东岳的眼神，赌气道：“他差一点把你害死，我没有他这样的师伯！另外，他虽然受了伤，但是还没死，师父不必一醒来就问他这个问他那个。时机到了，他肯定会过来的……没准，现在就在外面，就是不敢进来！”
门外的东华闻言心肝儿颤了下。
待要举步进去，但是，脚刚迈一半，最终还是转身离开。
晚间时候，童子送来补品的时候，东华依旧没有出现。
东岳终于明白了东华的复杂心思，最终也没有多问什么，只是看着在那里来回伺候的秦莣道：“驾云，咱们回泰山吧……”
“什么？”
“回泰山，”东岳重复了一遍，末了，又补充道：“再也不回来了——”
秦莣大惊，“这是为何？”
虽然她极不喜欢东华，也极不愿意在这里待，但是，见东岳伤势未愈就要离开，总觉得不对劲儿。可是，她却想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东岳看了眼自己的徒弟，叹了口气，这孩子的智商，始终没涨，但是，为了不打击她，还是耐着性子道：“亲兄弟，明算账。有什么过节心结，大家在一起把话挑开，有什么说什么，事后依旧一致对外。可是他，却像躲债主一样躲着我，只怕心里也没再把我当他弟弟，那么，我留在这里又有什么意义！”
说完，看着秦莣道：“扶我起来，咱们走！”
秦莣迟疑了下，最终上前很吃力的扶起了东岳。
她扶着东岳出了房门，打算召云离开，就在这个时候，看到了站在园内莲池旁的东华。
夜风中的东华一身玄衣，他背对着他们站在那里，知道他们在后面，却始终没有开口。
被秦莣扶着的东岳在那里站了会儿，最终踏云而去！
回泰山的途中，秦莣思索了半天，最终吞吞吐吐的道：“虽然我也极不喜欢师伯，但是……师父就这么走，是不是有些说不过去？他看起来似乎很难过，可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话让师父对前事释怀——”
夜风拂云。
他们的衣衫随风而动，打坐的东岳叹了口气，看了秦莣一眼，只是道：“你一晚辈，知道什么！长辈的事，小孩子别插嘴，不然，会被骂的！”
秦莣：“……”
这样严肃的东岳，秦莣还是第一次看到。
在他沉声训斥她的时候，她看不到一丝温暖与宠溺，那样的眼神，怎么可能是喜欢自己的呢？也许，分支空间里的那个师父，说的不是真话！
或者，他说的那些话，不过是安慰自己……
想到这里，秦莣瞬间茫然无措起来。
那么，还要对师父表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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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泰山后，并没有惊动同门师兄弟。
秦莣扶着东岳回到了他的住处。
这里和东岳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纤尘未染。
推开门，却看到未点灯的房间里出现一个黑影，那黑影坐在圆桌旁，就那么静静的坐着，不说话，也不懂，雕塑一般！
秦莣愣了下，当即从仙石里取出了夜明珠，取夜明珠的时候，手碰到黎宵临走前送自己的骨笛，微一迟疑，最终把骨笛拿了出来挂在身上。
夜明珠的光芒中，那个黑影终于现了全貌。
是东华！
他以最快的驾云速度先他们一步抵达了泰山，虽然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东岳这个险些被自己逼死的弟弟，但是，总得面对不是吗？可是，他总不知道该怎么做，为了不至于事态在拖延中恶化，他的仙身自己驾云来到这里，不管怎么样，打了照面，就无法再逃避了，事情，必须得说开！
“师父……”
秦莣征询东岳的意见。
“阿莣，你先出去！”东岳轻轻的抽出了被她扶着的手臂，然后勉强站稳了身子。
知道他们兄弟有话说，虽然很不想离开他，但是，知道不能任性的她点点头，把东岳扶到椅子上安顿好后，这才带上房门走了出去！
清冷的月挂在天幕上，她站在月下，站在略显颓败的花丛前，愁苦思绪弄皱了她的眉。
这样的师父清新高冷，一点都没有分支空间师父的包容温暖，向这样的师父告白的话，他，会答应吗？会很干脆的拒绝吧！
她想事情，总喜欢想最坏的可能。
这样的话，一旦事情到了不可收拾的那一步，就不至于太手足无措太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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