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论剑性子光明磊落，回到破败异常的轮回城后，他并没有偷偷下药，而是把自己所掌握的事情都告诉凌霄，让凌霄自己决定未来的命运。
看着眼前黑色容器里的黑色药碗，又看看那代替了天然银甲的紫衣，凌霄苦笑了下，她紧紧的盯着眼前这个伴她多年的莫论剑剑灵，轻声问道：“莫论，你……就那么希望我吃了它？”
“余生能好好活着，自然是好的……”
她站起了身，拉着他走进落叶乱飞的庭院，一字一句的道：“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是咱们这些年来累积的心血。如今你让我在有生之年忘记抛弃这些，我做不到……”
“可是……”
“我自认为一生没做过什么坏事，”她打断了他，挣红了脸的她语速极快的道：“我遵从父命一门心思的为天下苍生谋生存，一路走来我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他们的事情，我问心无愧，那我为什么要逃避呢？该逃避的不是我，该脸红的不是我，是她们。你明白吗？是他们！苍生抛弃了我，是他们抛弃了我，你这个药丸该给他们吃，而不是给我，我没错，我没错啊……”
嘶声低吼着说出这些话的她抱着肩膀跌跪在满是尘埃的地面上，无数落叶拍打着她的身子，她赤红着眼睛，指甲没入肉中断裂掉，血渗了出来，染红了周围的地面，触痛了他的心。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可是，即使无话可说，在她最脆弱的时候，也得说出一些话分散她的痛苦。于是他蹲下身，将浑身不住发抖的她抱在怀里，轻声拍哄道：“没关系的，如果你不喜欢忘记前尘，那就别忘了。如果你觉得不甘心，如果你无法压制住自己的委屈愤恨，那么，就发泄出来吧。只要你能让你自己好受一些，哪怕你轮回妖魔呢？我都会陪着你，你入魔，我陪你入魔，你诛杀这些人类，我陪你一起诛杀这些人类，只要你能开心起来，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
在莫论剑剑灵劝凌霄的时候，凌霄体内的秦莣发现周围控制自己出入的那股力量越来越弱。
“要死了吗？”她愣了下，虽然看不到此时凌霄的情况，可是，她很明显的察觉到她生命力的丧失。
这是她一直期待的事情，可是，如今这事真的发生了，她突然有些手足无措。与短折而死相比，她更希望凌霄能寿终正寝，因为凌霄是个可悲的好人，她不该这么死。与独自在荒凉的轮回城里窝囊死相比，秦莣更希望她在报复中被那些所谓的天神诛杀。
这是她的想法，从某个角度来说，也是凌霄的想法。
这些年来，凌霄的情绪主宰着她的情绪，所以，从恍惚中回神的秦莣知道，凌霄想报复了，而凌霄这种情绪的释放，是莫论剑引导的。
这个被天地灵山孕育百万年的剑灵，用言语引导自己的意中人步入魔道，只希望她能出了心中那口恶气。不管是吃忘记前尘药丸还是让她入魔，都是为了她今后的日子能开心，对人心尚未了结透彻的他天真的以为她会开心。
可是，他如何知道，忘记和报复根本是两个世界的词汇。忘记也许会带来余生的幸福，报复却不可以。
报复，只能换来更深的痛苦更深的魔念。
它使人产生病态快感的同时也会使人易相改心使人入魔，使人变得面目可憎心态可悲，而报复者的模样和修为，注定他们不会登大雅之堂，注定他们会为世不容！
他把‘忘记’和‘报复’二者相提并论，却不知道二者有着天壤之别，不愿意遗忘不甘心遗忘的凌霄选择了后者，她选择了报复，也许是被莫论剑剑灵引导出来的恶念，也许，她本身也希望如此。
“我要入魔！”朱唇轻启，四个字就这么被吐了出来。
“好，我助你入魔，我陪你入魔！”
他扶起了她，然后扶着她回到仅有一丝温暖的房中。须臾，他拿护体剑鞘换来的丸药被丢了出去……
可是，入魔道的人须得心存很强烈的恶念，凌霄天性良善，即使遭遇了这样的事，依旧无法靠自身的力量入魔道。莫论剑说白了就是一柄剑，一柄剑能做的事有限，所以凌霄要入魔道很不易。
“休息一晚上，”为双目含恨的凌霄包扎好手上的伤后，他将她扶到床头轻声道：“明日我会助你打开魔戒的结界，你我一起进入魔界寻找此时魔界的魔王轮那珂，我有办法让他帮你……”
他是实心要帮她，因为他以为她实心要成魔。
然而人心是易变的，尤其是女人心。
第二天早上睁眼的时候，他看到神色憔悴的她坐在他的床头，见他醒了，她轻轻的俯下身将自己的脑袋贴在他的胸前，哑着声音道：“我不要报复了，莫论，我想了一夜，觉得这样做很不值得。虽然目前我还没想到合适的话劝服自己，可是，我最终还是觉得，为了报复苍生而入魔不是件明智之举，所以，我很抱歉……”
“……”他目瞪口呆的看着她，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在一夜之间想明白所有事情。
可是秦莣却知道一切根由，因为这些就是她造成的。
一切的一切，源于她的私心。一个人的生命有限，可是魔的生命却不可估量，如果运气好，魔可以和神一样活十万百万甚至千万年，她不能让凌霄活十万百万甚至千万年，因为凌霄活那么长时间的话，会坏了她的事情。
她此行的目的是要救东岳，不是在这里陪一个凡人入魔，所以她用了壤息。
她用现实世界里莫论剑剑灵死后幻化的壤息束缚住了凌霄那渐渐散去的人魂，她将那魂魄牢牢锁在凌霄的体内，连带着凌霄那仅存的人性。入魔不过是凌霄忧愤至极的念头，等她平静下来，性本纯良的她还是会选择做人的。
“没关系，”她听到莫论剑剑灵那包容万物的声音，“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
就在这个时候，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出现在外面，瓦砾纷纷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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