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何其美妙的时代，又是何其强盛的城邦。
每一个地方，都希望变成那样。
阿伽咬了下下唇，凝重地点了头，答应了这个请求和祝福。老挖井人带着微笑，眼睛里失去了光芒。
可他看起来还是很快乐，哪怕走完了不知幸福还是痛苦的一生。
“将他安葬到神庙周边去，找一块更高的地方，树立墓碑。”雪莱说：“赐给他贵族的陪葬物和……”
“本王想赐予他贵族的头衔，主神。”
阿伽第一次用这么严肃的口气说：“他值得这份荣耀。”
雪莱顿了顿，点点头：“听你的。”
一个籍籍无名的老挖井人在临死前被王亲自寻到，带回王宫医治，并在他死后埋葬在了神庙的附近——那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埋骨之所。按照常理来说，地位有一分不贵重，血统有一分不纯粹，都是没有资格在死后埋在距离神庙附近的地方的。
苏美尔的人们都相信，能在死后继续沐浴神的光芒，是莫大的荣幸。
而如今，一个低贱的挖井人竟然有了这种荣耀。
不仅如此，王亲自为他立碑，并在墓碑前久久矗立。与此同时，宣布了那块地方将埋葬所有为基什做出过巨大贡献的平民。
这个政令掀起了巨大的浪花。贵族们激烈地反对，并认为这是让平民僭越的行为，夺取了贵族们应有的权力。那些人都是下等人，除了没有奴籍以外，对他们来说不过是蚂蚁。上一次的动乱后，雪莱记住了在其中井井有条的几个，让阿伽将他们提拔了上来，给了公职，已经削弱了不少贵族的权力。他们本身就有不满，这一次更是借机发泄了出来。
面对贵族们的围攻，王很无辜地表示这是主神的意愿，因为主神喜爱那些为了基什能够面朝黄土的开拓者。
“主神甚至说过，哪怕本王死后，都未必会有这样的荣誉。”阿伽淡淡地问：“这是本王都未能享受到的，没能向主神讨要来的，本王都没有什么不满……”
他抬起眼。
“……你们又抱怨些什么？”
“……”
雪莱听说了这事儿，对阿伽的进步神速有了一种新的认识。
“阿伽，我说过你可以把话题转移到我这儿，但是没想到你这么会转移。”雪莱夸奖他：“而且还暗搓搓地诘问了他们试图谋求超越王的待遇。说吧，要是他们还想说什么，你是不是想给他们扣一个‘藐视君主’的罪名。”
阿伽很害羞地点了点头。
“对了，过两天是我们重新派商队出去的日子。”雪莱问：“上次我告诉过你，有一个还记得你的领队。你要不要见见他？”
这是雪莱的私心，想告诉那位领队，他的滤镜没有错。
“好。”阿伽答应了下来：“只是……主神，我看您上次说要找吟游诗人和说书人来。您觉得王宫太闷了吗？”
雪莱现在住王宫，平时帮他处理政务，还要负责教他，可以说很是忙碌了。阿伽以为雪莱要散散心，但没想到这个漂亮女人露出了非常邪恶的笑容。
“闷？我一点也不闷。”雪莱说：“当然我也在找乐子就是了。”
阿伽：“？？？”
少年并不知道雪莱的算盘，只知道雪莱吩咐说书人和吟游诗人们将一些故事散播出去。他最开始也不清楚是什么故事，带着亲卫队长偶尔偷溜出去，这才在闹事中听到了说书人的白话。
“我们年轻的王啊，他是多么的善良。”
说书人满口唾沫地说：“他怜惜为了基什而付出了近乎一生的英雄，尊敬用自己的青春挖出了滋养基什的源泉的人们。王是那么谦卑，在被大贵族蒙骗后想要修补自己的过错，却再没能挽回些什么——他只能对着墓碑忏悔，只能用陪葬品弥补错失了应有荣耀的挖井人，希望他在阴间能够享受些。”
“贵族们质问他为什么，为什么区区贱民竟然也有得到神光沐浴的一天。可王却回答什么呢！”
说书人拿起一杯水。
“哪怕是贱民，依旧能够让他的余温温暖这个城邦——他们向下挖掘，挖掘出井水，挖掘出甘甜来！”
“可你们隐瞒过饥荒，却不反思自己的罪行，还想着要求光荣——你们总是贪枉，贪枉出灾难，贪枉出祸患来！”
大家叽里呱啦地开始鼓掌，说书人则举着水杯。
“敬我们的基什王！敬我们的挖井人！”
阿伽受不了了。
他没想到雪莱要求散播的故事竟然能把他吹成这样，并且一度没法面对雪莱。
“你是小孩子吗。”雪莱嘲他：“有什么面对我的。”
“可那不是我做的！”
阿伽辩解：“那明明是主人您——”
“我又不在乎的，”雪莱双手抱胸，胸部超丰满的，被挤压得有那么一点点扑出来：“再说这样讲比较有助于你提高民王，更能稳固你的统治。”
仔细说来，这还是从吉尔伽美什那儿学的呢。
当时吉尔伽美什的继位有点血统问题，结果他就是派了几个吟游诗人编了他爸爸的一通事迹轻松了事的。
啊，舆论真好用啊。
雪莱懒懒地想。
阿伽还是面子上抹不开，不过还是勉强接受了。在这之后，阿伽刻苦用功了不少，除了每天负责各种事务的处理和照看他的小苗苗以外，他也会尽可能地跟雪莱一起去拓荒的荒地那边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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