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日
还是连绵瓢泼的雨水，仿佛天地回归了混沌，千里江川一片阴霾。
君王亲往东邑，望天收回苦雨，体谅众生。
七煞阵已经被国寺的僧人抹除，但这天地间的怨气，却是有增无减，仿佛那个招锣了千万死魂的法阵只是一个开始的关卡。
何处是尽头，何处是归途，众生惟独苦思，若非所犯罪孽遭此天罚，人都是有罪的，不可祛除的原罪让众生忘了赎罪，所以现在不得不还。
婆罗双树园里，美得似仙境，满野的各色花朵，仿佛连空气都是香的，但即便再美的景，也敌不了花树下的人，只一眼，便让所有缤纷眩目的百花失色，美到妖孽。
“红儿，又在想什么呢？”低头吻了那鬓角，怀里的人也是举世无双的容颜，不同于惑乱天下的圣皇，女子是清清净净的，没有那样的霸气，也没有那样的魅惑。
埋首，不语。圣皇轻笑一声也不再强求，顺手抚上放在边上的云筝，暗红的琴配上月白的袍，言不出的压迫，仿佛天地都在这么一个人脚下，但那人却是云淡风轻的笑。“红儿，你可曾抚琴给那人听？”无言语，暗神殇。
“秦家郎……秦家郎……”低低的吟，怀里的人皱着好看的眉头。可曾，未曾。属于他们的快乐太少了，那把琴伤过人收过魂，撩人七魄却不曾给心爱的人几声几曲。
“秦家郎……莫怪吾……”
秦艽倚靠在廊柱上，就着那漫天雨帘举目望天，下得可真大啊，看着那雨，觉得一滴一滴砸在心头，满腹的心事却不知道从何抓起。那枚眼似份很深的情，始终记不起的人，感觉自己亏欠了许多。撩开袖口，看着上面很新却又模糊的痕，似乎曾经努力想要刻到更深，又似乎有人用尽全力要去摸平，是个什么样的人，让自己日夜苦想，心累如此。只谋一见，只谋心宁……
只手不曾盈掬的，就这么在指间划过。
了无痕迹。
“本君、要出园。”望着那云筝，仅剩的魂魄勾结着不了的心意，那已经不是她解救天下苍生的圣责，而是一种怨念，逞着那股倔强的恨，习落月只求了结这不死不生不苦不伤的命。
园外，有着漫天的苦雨，有着她唯一眷念的人。即便这园里如何出俗仙意，那终究一场她不愿意沉沦的梦，逃避了又如何，做了欲界天的后又如何，抵不住夜夜心里那份永不可能放下的不安。她的命，由佛祖给，现在，也要交还到天界之天。
“红儿……”还是环抱着的人，圣皇美眸里难得的不安，那个自己不曾拥有不曾得到她一丝情分的人，此刻冰冷得又如同清心寡欲的红莲圣君。明明有情，为什么也能做到如此无欲无求？如此无情，却为什么让人满心深爱？
她是天界的至纯之物，此刻却如同种植了几千几万年的心魔。
“我不会让你走，你知道的。”倾绝天下的笑，搂住了怀里的人，多么的不容易，此刻一点点相拥的时间是付出的代价太多，但无论怎么样，也不愿就这么放开，“你出不去的……”
“由不得你。我本是无情的。”她本是无情的，背覆了红莲也就覆盖住了那张了然轻笑的脸，除妖的破魔者需要的不是那样润泽天下的柔心，而是对天时地命的麻木和顺服。
还是在他的怀里，轻轻抚上了那台云筝，圣皇是怎么怎么也不愿送开那怀抱。这世间，习落月亏欠太多人，至爱只有一个，而她却占据了过多人的心。有些人会忘，会舍，有些人去会等。情爱的事，其实并不是那么美丽，而那些痴男怨女有几个穷其一生的苦恋却又是值得的呢？
秦艽爱的是习落月，所以他值得。
圣皇爱的是红莲圣君，所以他不值。
那样的破魔者永远是无心的修罗……
第六日
暴雨有停歇之迹，久久不愿接纳江河雨水的东海一刻清偿。
那是欲界的王拿永世忠于佛祖来做的交换。
依旧是怀里那个放不下的人，轻轻的抚琴，她说，皇，我未曾给他的一曲，送予你。
撩人七情锁人心魄的血琴，没有用来伤他。低眉看着怀里美丽的人，心头却是万般的滋味，也许圣皇情愿她如万年前一样绝情无爱，至少没有人能伤得了她，她也不会为别人伤怀。
流着眼泪笑，皱着眉头忘，红莲原来早不是那个圣君。
顷刻间，往事如烟吹散。所有的执念所有的爱意，原来只是对着过往的人。
美眸流转，轻吻了光洁的额头，君上，本皇不再相逼。
不知世上有此人时，天下人会说帝君的桃妃惑乱天下，但是他才是众生的惑，生来就是别人心头难解的欲念。终于，圣皇所有的邪心消逝时，他便修得正果。红莲圣君的那一场情劫，是他最后的一道坎。跨了过去，他不再为任何人动情，欲界天也由此，不再沉沦。
而当时的红莲已经是习落月，为了心爱的人，放弃了所谓的圣道。
“秦静，我与你说完就走。”掩不住的疲倦，绛衣的女子带着一身花香站在院落中，寂寞孤单的样子。想完了昨日后，又是无可奈何的现今。对着旁边着紫黑龙袍的帝王一言。
“恩。”略显苍白的面颜，却有着藏不住的气魄和霸式，那方冠玉般的面颜轻易的让人心慑。
“我先想问……艽没……没想起来吧……”
或许期待，或许无奈，习落月的心，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了……
“他没。”
明显的，说出这话时。旁边的落月松了口气，她该是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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