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淮钦是知道的，夏予当年嫁给他的时候，将他当做天，当做神明，将他当做她的一切。
可后来陆淮钦也知道夏予不曾再这样想过了，只是没想到临死前还能听到这般赞誉的话。
“如果不是还想知道一些你的事情，还是舍不得放不下你，朕怕是早就走了。”
陆淮钦反握住夏予的手，看着夏予的眼睛十分认真道：“阿迢，我爱你。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情不知所终，一往而殆。”
陆淮钦没想到夏予竟是会这么回复他，整个人犹如被泼了一盆冷水，呆愣了许久，最后还是由夏予打圆场。
“我就是记得这句话的后半句，跟着你念了出来，没有别的意思。”
陆淮钦沉默半晌，最后只能用鼻子轻“嗯”一声。
气氛有些尴尬，夏予又道：“我托你查的那人如何？”
“西绞亡国之帝的十三叔，自幼留恋山水，对权势毫无兴趣。这人性格有些无常，不知所求到底为何。”
陆淮钦说的，正是李夫子李纪年，也可以是宋鹤，或是祝青，或是当日在西绞暗兵营救过夏予的那个男人。
“他本事很高。”夏予说。
“是。能悄无声息地打入大岐，还能在军营来去自由，不是一般人。可他也从未做过盗取机密之事，对大岐攻打西绞也毫不在乎，更像是个……”
“看戏人。”夏予接话。
“是了。你且放心，朕自会找人盯着他，你不必担忧。”
“好。你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夏予还没有出乾宇宫，就被一个人扑倒在地。
还没反应过来，这个人就掐住夏予的肩膀，尖声质问道：“说，是不是你杀死了那个孩子？是不是？你快说！你要再不说，我让孩子她娘来杀了你！”
夏予看着涂了满脸白粉的何幸，是说不出的哀恸。她任由何幸晃着她的肩膀，最后看着何幸被人拖走……
他的两只手一直在不停地比划，眼睛时而盯着夏予看，时而盯着别的宫女看。
跟在何幸身边的新内侍将夏予扶起，又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
夏予指了指何幸，问道：“整日都这样发疯吗？”
“回姑娘的话，也并不是。夜晚的时候都比较安静，一人坐在屋内不语。偶尔发出一点哭声，虽然有些瘆人，却也比白日要好得多。”
“看你面熟，以前跟在他身边的吗？”
“是，奴才是何公公一手带上来的。”
“照顾好陛下。”夏予说完，便出宫去了。她并没有去善仁院，而是改道去看了一个人。
她早先就听说彭秀容还没死，被挂在城门以示警戒。
夏予站在彭秀容面前时，彭秀容肿成一条缝的眼睛盯着她看了许久，才认出她来。
看着这个屡次和自己作对，又间接害死林意笙的人，夏予是恨不得杀了她的。
夏予极冷道：“彭秀容，许久不见。”
“要杀要剐，给个痛快便是。”彭秀容挣扎地扯动身上的铁链。
“不，死不可怕，可怕的是怎么去死。”
“毒妇！贱人！”彭秀容张嘴，碎出含着血水的唾沫。
夏予站得远，倒是没有挨着她。
反倒是彭秀容身边的人，反手就给了她一鞭子。长鞭带了倒刺，收回的时候扯下一片肉。
彭秀容尖叫出声，头耷拉下来，疼得轻微抽搐。
周边看戏的人对此指指点点，有冷眼旁观的，也有唾骂的。
外传皇后之死，全是因为被彭秀容的毒蛇吓的。这一下就突发旧疾，人就没了。
作为大夫，却没有医德，还害死了一国之后，这人如果换做是夏予，估计要被边上的臭鸡蛋烂菜叶子给砸死。
官家到底给了彭秀容几分体面，加之不想她这么早死，所以无人敢将臭鸡蛋扔到她身上。
“今日对你，我纵然是毒妇。可你害得意笙流产，害的她自杀，你又算什么东西？”
夏予等了两秒，“不说话，是不知道怎么答吗？彭秀容，你一口一个为你干女儿报仇，可在我看来，无非是你心思狭隘。
从开始就因为我直接进善仁院而看不惯我，于是处处都看不惯我。
人对人，最怕的就是有偏见。
从你对我有偏见开始，你生活中的处处不顺，都觉得是我导致的。
柳笙的事情你厌恶我，我考了第一你看不惯我，潘郡主的事情你记恨我，你干女儿的事情给了你一个宣泄的理由，于是你不择手段地要害我。
打着冠冕堂皇的旗号，最后把无辜的意笙拖进来！”
“嗬，皇后娘娘的孩子可不是我害的，她的孩子是被你害死的。皇后娘娘自杀是因为谁，你心中更是有数，与我何干？若不是你算计我，要我离开善仁院，我又何必铤而走险？害她其实也不算意外，死她或者孩子，都够把你们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吧？”
夏予攥紧拳头，咬牙切齿：“我真恨不能让你死得更凄惨一些！”
“陛下说要怎么处死她？”夏予问边上的人。
“剥皮揎草。”
夏予迎风站立了许久，她紧绷的脸庞渐渐看不出方才的愤怒。一直到一缕阳光落在夏予的脸上，她的声音才不轻不重地飘出：“甚好。”
夏予要离开的时候，彭秀容突然喊住了她。
夏予背对着她并未回应。
“夏予，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开始进善仁院就是要找你寻仇的。什么嫉妒你，你考第一，我干女儿的事情，都是我编的。从开始，我就想把那可恨至极的皇宫扰乱，让你们所有人都尝尝痛不欲生的滋味！这一天终于来了，不是吗？”
夏予只觉得她是个疯子。
当初林意笙和她说，彭秀容知道她和林意笙关系颇好，一点也不意外，似乎像是早就知道一般。
一切倒真如林意笙所说，彭秀容早就认识她们，她从开始就对她们抱着满怀敌意而来。
夏予在这些天里，早就知道了彭秀容的身份。
她确实有个干女儿，这人叫徐雨川，徐雨川会的那些医术也全是从她这里学来的。
后来徐雨川出事，彭秀容为了报仇，就寻了过来。她又不想把徐家和徐雨川拖下水，只能一人行动。
她处处针对夏予的原因，便在这里。
只是夏予怎么也没想到，这件事情竟是会把无辜的林意笙牵扯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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