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有怪物在笑。
姜琪挡在车门前，哀求道：“椋椋，别上车，别…”
没有人理会她。
车子穿过她透明的身体，呼啸而过。姜琪发疯似的追着车尾跑起来：“站住！站住——！！！”
车轱辘卷起一粒碎石，划入她的落脚处。
那么小，却让她脚底钻心的疼。她脚一歪，失去着力点，扑腾重重倒在地上。
“椋…”
她趴在地上，闻见灰尘扑扑的干涩，呜呜哭了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兹拉——
黑色比亚迪停在她身侧。
车内传来短促的惊叫，接着是男人骂骂咧咧的喘息。女孩子的尖叫很快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微小的细碎的挣扎。
慢慢的挣扎声变小，隐约传过来一种从指缝中硬生生挤出来的破碎的呜咽。
姜琪忽然发疯似的拉开车门。
喀哒。
“谁啊？草！”司机扭头，正准备提上裤子，看见一张青春靓丽的脸，笑着邀请道，“美女，一起啊？”
姜琪拼尽全力扯开他。
“椋椋，你没事吧？”她望进车厢内，“我来救你了。”
车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贱人！”
姜琪觉得身后的灯光被遮得严严实实，一个巨大的身影朝她压来，重压造成的窒息感令她动弹不得。
鼻尖冲刺的是一股劣质烟草的味道，混着男人的汗渍和口臭。
“跑什么跑，婊|子，来玩啊。”
姜琪麻木的躺在狭小|逼仄的车厢，那种挥之不去的恶心感浮上喉间。
原来是这种感觉。
是这样啊……
林椋站在路边，遥遥的望着被世界孤立的汽车。身侧的陆礼拼命想要冲过去，却被眼前的透明屏障所阻。
“我不管你现在是人是鬼！你马上，立刻，给我停下来！”陆礼眼圈通红，遮掩不住的愤怒化作声声怒吼，“琪琪从来没有对不起你！”
“没有！！”
“你要恨，就恨我好了。那天我知道琪琪在向我撒娇，她天生酒量好，喝这点根本不会醉的神志不清…所以，你报复我好了！”
“停下来！！”
林椋漠然看他一眼，扬起手，车辆砰的化作一粒粒晶莹的灰尘碎片，车内两个人影消失无踪。
陆礼根本分不清这是事实还是幻境，他内心的焦虑丝毫不减。
“你凭什么这样做！？你以为痛苦的人只有你吗，因为受到伤害，就可以肆无忌惮的报复别人吗？”
林椋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看着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死物。
“所以…我就活该忍气吞声？”如同下水道的老鼠，在阴暗的角落苟且偷生，不得不为之妥协的命运。
“没人要你这样。”陆礼深呼吸一口气，轻轻倚靠在一旁的树干上，就好像这个动作花光了他所有的气力，“所有人都希望你好，都在尽力弥补。”
“可那天的事，所有人都不想的。”
“尤其是琪琪。”
“你根本不知道她有多痛苦。”
“从那以后，她从来没睡过一个好觉，她说时常感觉心绞痛。她想尽办法，托计算机系的学长去查那些恶意攻击你的匿名帐号。她甚至…想要联系酒吧认识的一个大哥，说要帮你报仇…”
“她是不是傻！？那就是街头小混混，能信？说不定转身就把她拉小巷子里去了…”
“可她说，必须要试一试。”
“她说凭什么那个伤害你的混蛋每天照样潇洒，这样的垃圾，为什么不让他去死！？”
陆礼喘口气：“你知道这些吗？你根本不知道！你只恨她的任性，却看不到她为自己的无心之举，究竟付出了多少。”
“我知道你们都觉得她任性。”
“可有时候，我巴不得她更任性一点才好。”
“就像这次…”
“如果她真的没心没肺，真的那么自私，就不会对这件事如此自责，就不会冲动的想要做傻事…”
……
“这样啊…”林椋眼睑低垂，遮掩住所有情绪，“我的确有迁怒姜琪的想法，甚至产生过怨恨，但我知道那只是一场意外。”
“错的人从来都不是姜琪，而是那些怙恶不悛的人…”
陆礼渐渐松口气。
而林椋猛地抬眼，眼底干涸的黑海翻滚起来，向来温和明亮的嗓音，如断弦刺耳：“你以为我会这样说是吗！？……”
陆礼有一瞬间的耳鸣，他下意识捂住耳朵，瞥见对面的林椋黑发飞扬，尾端坠着无声寂静的悚然。
林椋鼻腔虚音微微一颤。几分嘲讽，几分悲哀。
为什么她非得做个包容大度的人？
为什么她非得原谅？
又是这样。
每次……每次，她无数次告诉自己，姜琪比她小，活得娇气，所以该多照顾她几分。做的多了，渐渐就成为习惯。
可习惯并不代表理所当然。
因为无心就必须原谅吗？
因为任性就活该要别人迁就吗？
因为她是你宠爱的人，所以别人就该活活受罪还不能怨恨吗？
如果姜琪为自己的过错感到愧疚就是受苦，那她……她经历的那些，又要叫做什么！？
她在炼狱里挣扎，而眼前这个多多少少造成这种后果的人，连表面的道歉都做不到，一副“琪琪又不是故意她已经很难过了为什么你还要斤斤计较”的模样，好像她才是心胸狭隘十恶不赦的那个人……
多可笑。
可话说回来，道歉又有什么用呢？她不稀罕，一点也不！
林椋冷冷地看着他。
如果说，姜琪任性有罪，那陆礼……毫无规则的偏袒和纵容，就是大罪。
“你的话也不是尽然没有道理。”她说，“你的确有错，而且大错特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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