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关于工作的事，因为他的样子有一点为难。子柚体谅地说：“您去忙吧，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李由欣慰地看她一眼：“我让沐澄陪你去。”
“不用，我认得路。沐澄下午跟朋友有约。”
“你们本来打算去哪儿？”周黎轩礼貌地插一句。
“去镇上。今天又有香草剧团的木偶戏。”李由说。
“正好我也要去镇上逛一逛。不如我陪着这位小姐。”周黎轩温文尔雅地开口。两秒钟后，他没收到回应，又补充，“或者，陪我逛逛。一个人逛比较无聊。”
“好。”子柚干脆地回答，不仅李由吃惊，连周黎轩看起来也有点意外。
这回有两名随从跟着他们，一人开车，另一人保护，浩浩荡荡，很是气派。
小镇古朴而宁静，一些年代久远的楼房紧紧地挨着，狭窄的小巷容不下一辆轿车的宽度。他俩下车步行，一名随从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另一人则开车绕了远路去停车。当对面有自行车快速掠过时，周黎轩极有绅士风度地将她护行在最靠墙的那一边。
他们走得非常慢，周黎轩每一步都很谨慎。“我走不快。”他解释，“好在我们今天要去的地方，只有这里不能通车。”
“你应该少走些路，你可以乘轮椅的。”子柚发自内心地说。
“总是坐轮椅，我怕连怎么走路都忘记。”
“对不起。”她被勾起一丝同情心。
“医生也认为，多多锻炼比较好。”
“哦。”她的同情心又没了。
那支本镇的业余木偶剧团今天演出《罗密欧与朱丽叶》。小剧院现场有不少人，大多是父亲或者母亲带着孩子。有些观众看得很投入。当罗密欧与朱丽叶双双殉情时，他们身边那两个人，一人在哽咽，另一人在抹泪。
散场时，子柚回想起方才演出里出现的小失误，低声地笑了。
“别人都在哭，你居然笑。”
“小时候伤心过，但是现在觉得……这两个人毫无芥蒂地与杀害亲人的凶手结婚，最后连命也不要，不可思议。如果我是朱丽叶，我既不自杀，也不嫁他。”
周黎轩说：“我作一首诗送你。”他一本正经地朗读，“Love is dear，freedom is dearer. Both can be given up for life.”（爱情诚可贵，自由价更高。若为生命故，二者皆可抛。）
陈子柚被呛到了。
他们逛了镇上的瓷器店、玩具店和杂货街，在一家书店里待了很久，又去了镇上的小教堂。周黎轩是个好游伴，善解人意，有绅士风度，但又不会热情过度以至于让她局促不安。
他们的车在小镇的街道上缓慢行驶，每当子柚的眼睛往哪家店面停留的时间超过一秒，他便让司机停了车：“我想到这里看看，可以吗？”不需要她开口，也不需要她领情，就像他在李由面前不提她姓“陈”一样，非常善解人意。
购物时他也不会失礼地抢着要为她付款。但他会出面帮她砍价，经常砍到一个低到离谱的价格。她纵然心有疑惑却也无可奈何。
子柚越来越怀疑他根本就没失忆，因为他在那些店里时，虽然他还是一贯的淡然少言，却能清楚地叫出店主甚至店员的名字，而那些店家待他的态度尊敬友好而熟稔，没表现出半分异常。所以后来当她与周黎轩玩真心话大冒险游戏时问：“你真的失忆了吗？”
那时他们正坐在镇上一家店面别致的小餐馆里吃东西，另一桌有两个小孩子在玩掷骰子比大小说真话游戏。周黎轩看得十分专注。子柚提议：“我们也来玩？”
她就是那么随口一说，没打算周黎轩真会同意玩这么幼稚的把戏，没想到他居然答应了，只附加了一条要求：“我们不能与小朋友们完全一样的玩法。谁不肯回答就喝香槟。”香槟在这里算不上酒，至多是饮料，这要求不过分。
当子柚问周黎轩是否真失忆时，她表现得一脸怀疑。实在是作为一个失忆者，他表现得太从容太镇定了。
“你是指我能叫上他们的名字吗？以前我大概有随手拍照和记笔记的习惯，去过的地方，见过的人，都很仔细地记录下来。”周黎轩说，“现在换我问了。我们以前真的没见过面吗？”
“没有。以前我不认识你。”
“那你为什么……”
“下一个问题该我问。你的记忆永远都不能恢复？会不会很遗憾？”
“陈小姐，我想这是两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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