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凝海醒了，虽然清醒的时间并不长，也足够他说出药方和炼制要求，翘翘一听要三品炼药师以上才能炼出成品，顿时傻眼，还是洪水连忙传讯给在山谷的师兄，不一会儿那位师兄就带了一位相熟的灵水弟子来，那名灵水弟子一到，二话不说就接过药材，按照叶凝海的药方炼制。
洪水的师兄叫做庞施，修为比他略高一点，是个光头大汉，说话很是豪爽，带来的灵水弟子和他看上去并不像一类人，长相斯文俊秀，话不多，炼药的手法却十分精准，翘翘在一边看得红了脸，趁他偶尔分心处理药材的时候问了名字，那人连头都没抬，还是庞施摸了摸光头，笑眯眯地介绍道：“这是灵水宫厌离长老的真传弟子，叫柳岁寒，他炼药的时候不理人，你们叫他柳道友就可以。”
柳岁寒微微点了一下头，对庞施的话没有异议，虽然两人交流不多，但还是可以看出他们之间的关系不错，江云眯眼看了看柳岁寒的炼药手法，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这位上界大宗门的弟子炼药时动作固然熟练，却没有薛辰那般行云流水，薛辰处理药材时就像是把左手递给右手一样轻易，柳岁寒则要凝滞许多，好似药材里的灵气会给炼药带来很大的阻力一样。
也许是江云的目光太过专注，柳岁寒将所有材料处理完，忽而抬起头对上她的眼，沉声道：“不知这位姑娘有何见教？”
学医的人一眼分出男女这项技能，江云已经在薛辰和叶凝海那里体会到了，所以柳岁寒问出这句话时她也没有惊讶，她微微垂下眸子，反问道：“柳公子为何会觉得我一个外行人能有什么见教？”
柳岁寒平息了一下丹田内翻腾的真气，淡淡开口道：“我处理凤竹时姑娘一直在看着竹尾，凤竹想要完全留住药性，第一步处理竹尾是最好的办法，但我目前等级不足，只能从头处理起，倘若这还只算巧合，接下来的所有步骤都是如此，尤其是其中一块玉凝石，姑娘似乎很不赞同我直接碾碎入药。”
“我在别处看过有人处理这种石头，是先用灵气打碎，剔除其中杂质，用真火烧灼，最后再提炼出纯液，虽比直接碾碎慢一点，但也没有很耗时间，所以见公子手法不同，有些在意。”江云没有否认，诚恳地答道。
柳岁寒想了想，说道：“看来姑娘说的那位前辈至少也是七品炼药师以上了，实不相瞒，以我如今的实力，想要做到那位前辈一样提纯入药，至少要花费三天的时间，马车里的病人等不得，不得已浪费了许多药性。”
江云点点头，没有再多说，柳岁寒虽然对于她口中的那位至少在七品以上的炼药师有些好奇，但旁人不提，他也不好多问，按步骤将药材分门别类地投入药炉，不一会儿就有一股沁人的药香弥漫开来。
叶凝海的丹毒确实已经入骨，柳岁寒炼制的是熏香，这种熏香能够最大限度地将丹毒压制在一个特定的范围内，从而暂时保住叶凝海的性命，从五十年前起，叶凝海就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来留住一日比一日更岌岌可危的性命了，这一次的药材分量不多，最多也就能维持三个月的消耗。
但无论如何，他又活了下来。
叶凝海骷髅似的脸庞上泛起一丝正常人才会有的红晕，虽然仍旧在昏迷状态，但显然药炉里散发出的香气已经让他体内沸腾的毒性平复了许多。
柳岁寒花了一整天的时间，临到入夜才算是把两盒熏香炼制完成，瞥了一眼马车，他顺手从余下的药材里取了一块百年份的血精石，只当是来这一趟的报酬，庞施有些不好意思，他却微微摇了摇头，说道：“这种药方我也是第一次见，能配出压制散灵丹的药物，即便只是暂时的，也至少是一份玄级药方。”
庞施恍然，柳岁寒将熏香交给庚辰，看一眼天色，虽然不怎么急，也还是收拾了东西准备离开，庞施更没有留下来的意思，还对着洪水和道昧招手，“耽搁得也够久了，你们跟我回去。”
洪水去弄药的时候听说了一点风声，却没有道昧知道得清楚，他顿时着急了，连忙拉着自家师兄就要过去。换了旁人大约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江云早在叶凝海那里听说过今夜即将发生的事情，也就没那么好奇了，看着庚辰将熏香点上，叶凝海的脸色渐渐好转起来，她长出了一口气，正要合上马车帘，猛然间却被一只枯瘦如柴的手紧紧地握住了手腕。
叶凝海的清醒不像上一次那样虚弱，眼中光彩灿烂，不知是不是错觉，江云总觉得他眉心有一道隐隐金痕，她有一种被人窥探了神魂的紧张之感，只是一瞬，那种感觉就又消失了，叶凝海微微张开泛白的唇瓣，吐出几个字来，“今夜……活下去……”
江云背后寒意陡生，不仅仅是因为叶凝海的这句话，还因无数股带着谨慎打量意味的神识自远而近，如同潮水般向着她涌来，神识之外，一种极为玄奥的存在于半空之中张开了双眼，只是须臾一眼，便将契机紧紧地锁定在了她的身上。
危险！
江云的一生之中，性命攸关的时候很多，险死还生的运气不少，但在这一瞬，她忽然无比真实地感受到了死亡的来临，不是闭上双眼后仍有来世的轮回，而是足以将她整个神魂碾成齑粉的可怖，在这份深不可测的强大存在面前，她就像一个完全不懂修炼的普通人，甚至比普通人还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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