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对视上那双猫瞳似的眼睛，听见她道：“与其担心别人，还是担心你自己吧。”
＊＊＊
在这里工作了小一年，每个月总有那么一回，那个平时摆在偏厅弃置不用的龛笼总会燃起烟来。
一开始大孟还以为是什么灵异事件，后来发现徐黎灵在那里坐着，穿着一身黑，一直坐到深夜，一言不发，哪怕平时也是这样，可这个时候却尤其不同，他不太敢靠近，怪吓人。
门总关着，偶尔看见过里面：桌上摆着三个小盏，远远地看着，殷红殷红，有点像红酒，可也没听说谁用红酒来祭祀的。
龛笼装的到底是什么，是人，还是供奉的神，也没谁看到过，那里面好像什么都没有。
今天又看到这烟了，徐黎灵在矮桌前坐着，背影里都透着一种禁止靠近的气息，大孟敏锐地察觉到，这低气压大概和今天来馆里的那个男人有关，不过，他不会多这个嘴。
刚要绕过去，就撞见了食堂里的大师傅，手里提着个没拔毛的公鸡，脖子上有一道深深的口子，血已经放干了，身体干瘪了下去。
“师傅，今天买了鸡呢？”大孟问道。
他掂量了一下子，肉分量不足，肉质却很紧，怕不是做肉鸡的种，炖嫌不出味。
食堂师傅看出他的意思，说：“这鸡是徐老师给我的，用来炒挺好的，这血都放了，拔个毛就行，不费事。”
大孟奇怪：从来没见过徐黎灵吃鸡肉，平白无故地买鸡干什么？
偏厅里传来倒水的声音，厨师打了招呼先走了，他往缝隙里望了眼，徐黎灵正好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说不出的烧灼感在腹部里窜来窜去，熟悉的痛楚再次袭来，凶猛的火焰热烫无比，好像要把整个腑脏都烧成灰烬。
徐黎灵吃痛地捂着肚子弯下腰。
她嘴边有丝黑红色的血迹，和杯子里的液体散发着同样的气味。
对外面的声音恍若未闻，徐黎灵紧紧闭着眼睛，她苍白的右脸突然现出一条条黑色的印子，在脸上流动着，仿佛有灵魂，有生命和自己的意识，不像汉字，歪歪扭扭，更像孩子奇怪的涂鸦。
过了一会儿，这一道道线条像是打闹够了，终于停了下来，慢慢隐入了皮肉里，皮肤再次变得光滑平整，除了有些苍白，已经恢复的和平时无异。
徐黎灵放下杯子，举起一边的酒瓶，重新在杯子里倒入三杯酒，普通的清酒，小卖部就卖。
满好三杯酒，她一一举起来，洒到地上。
透明的酒液混着微弱的血腥味融入地上的尘土中，很快就流的遍地，漂起了几只蚂蚁。
这酒，不祭天地，祭她自己。
＊＊＊
附中期中考后的家长会要开了，徐黎灵从殡仪馆请了假，排出几天时间去参加。
如果不是对方突然回来，白留溪甚至忘了家长会这事。
“试卷呢？”徐黎灵伸手道。
僵持了很久，白留溪实在扛不住对方的眼神，一把拿过书包，从里面摸出试卷。
高三学期的每次考试，成绩都是从第一名排到最后一名，成绩一出来，有人高兴，有人流眼泪，还有的人什么都不在乎。
白留溪属于最后一种。
连试卷都是苏叶蝶主动给他拿过来的，脸上一副安慰的样子，白留溪实在不知道这有什么好需要安慰的，他只觉得这女生忸忸怩怩有点烦。
不过要是早知道现在这个样子，他当初考试就该走点心，也不至于导致现在这个尴尬局面。
卷面的数字有些刺眼，低的刺眼，徐黎灵就算不怎么接触学校，也知道这分数远远没及格：“你怎么考出来的分？”
他用不耐烦掩饰尴尬：“还能怎么考出来的，就这么考出来的。”
“要是觉得丢脸，你就别去了，没什么好去的。”
徐黎灵说：“你敢考出这种成绩，我为什么不敢去？”
白留溪揉皱了试卷，团成团一个空心球投进了垃圾桶里。
除了成绩不好，他在学校的名声也不太好，这些东西他自己不怎么在意，现在却觉得有点丢脸。
“算了，你要去就去。”他试图用挑衅使对方失去兴趣。
然后失败了。
附中是升学率不错的市级中学，设施建筑都不错，能进去读书的起码脑子不错，不过分化也严重，普通班的差生比比皆是，他们靠在教室外的栏杆上，一边假装聊天，一边偷偷看热闹。
白留溪脚步有点僵硬，带着身后的人往教室走，心里给他们记了一笔账。
几个女生带着自己的家长走过去，徐黎灵看了几眼，她们身上虽然穿着校服，却做了收腰，有几个染了头发，带耳钉，长的漂亮，装腔作势的成熟里透着股社会气的市侩。
“白哥，家长会你怎么把自己妹妹带过来了？”
开口的女生有点敌意地看过来，白留溪皱了皱眉，上去挡住她的视线：“你会不会说话？”
家长会到的当然是家长，谁会带自己的妹妹过来参加？
他也没打算和对方浪费时间介绍解释什么，直接绕过了女生往前走，把徐黎灵带进教室，声音小了点：“刚才那个是苏叶蝶，隔过道坐我旁边的，平时就神经兮兮的，你不用管。”
苏叶蝶张了张口，站在原地深吸了口气，见其他人看了过来，哼了声走进教室。
教室里坐的都是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家长，一下子混入了个异类，引来不少侧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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