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淡淡问道：“今日读书读完了？”
“回父皇的话，都读完了。”小男孩回答。他黑葡萄似的眼中都是对眼前男子的不安。
陈公公笑道：“今日太傅还表扬了殿下，说殿下进益很大。”
君云澜淡淡“嗯”了一声，并不为所动。
陈公公动了动身边小男孩。他正是君云澜膝下唯一的皇子，君玥明。
君玥明得了提示，犹豫了一下，跪下。他用十分稚嫩的声音道：“父皇，儿臣错了！儿臣会亲自去向苏姐姐道歉。儿臣……儿臣要负荆……那个请罪。”
最后四个字他说得十分艰难，不知是因为刚学会这个词，还是因为自己一想到当真要如书上说得那样大冬天脱下衣服，背着荆条让那个女人抽自己的小屁股而感到纠结。
君云澜看着跪着的小小人儿，严厉的面上终于露出一点笑意。这一点笑意在他薄薄的唇边化开，就如同千山万雪中忽然化开，满眼生机。
他微微一笑：“你可知道负荆请罪是什么意思？“
“知道。”君玥明终究是十分年幼，乖乖点了点头，又苦着脸：“父皇，当真要打明儿的屁股吗？”
君云澜看着儿子胖嘟嘟的脸上的苦瓜相，额角青筋微微一跳。
他云淡风轻：“自然是要的。不但要打，还要重重地打。”
君玥明圆嘟嘟的嘴翘了起来。
君云澜看着他，眼中神色也随之严厉。君玥明赶紧收起不满，低声道：“儿臣错了！儿臣就让苏姐姐打一顿好了！”
君云澜看着他可怜兮兮的眼神，眼中的厉色少了几分。
他把目光移到了书上，淡淡问：“知道自己哪里错了吗？”
“儿臣……儿臣……冤枉了苏姐姐……儿臣不该把母后……的过世怪在苏姐姐的头上……”
君云澜听着耳边的童音，方才面上的一点暖意渐渐变得萧索。
记忆中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
她浑身沾满了皇后吐出的血，看起来竟然比病入膏肓的皇后更加可怜。
她茫然地跪在地上，他问了什么，她回答了什么，似乎都湮没在满殿嘈杂的人声鼎沸中。
她为何要医一个不能医的皇后？她为何要固执地在他身边做一个默默的女官……
君云澜沉默。
“父皇？父皇？……”耳边传来呼唤。
君云澜回神，一低头看见不知什么时候君玥明已经撅着圆滚滚的小屁股坐在他的怀中。
“父皇累了。下去歇着吧。”君云澜面上露出慈父的笑容。
君玥明虽不舍，却也乖巧地点了点头。
陈公公察言观色，命人将君玥明带下去。
“皇上……”陈公公悄悄地询问：“是不是头痛症犯了？”
君云澜目光重新落在书册上，半晌才道：“朕没事。”
过了一会，有小内侍捧着一本本册子匆匆而来，口中喊道：“皇上！皇上！出来了！出来了！”
他大呼小叫的，在清净的阁中显得十分刺耳。
陈公公想要呵斥。君云澜却已经伸出修长的手：“拿来。”
大冬天的，小内侍跑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他连忙把手中的册子交给了皇帝。
君云澜打开第一本看了一眼，又打开了第二本看了一眼……如此他看了五六本，终于面上带着清淡的笑。
“还是不错的。”他道。
陈公公眼尖，看见册子上的字，笑道：“恭喜皇上！”
君云澜看了他一眼：“恭喜朕什么？”
陈公公伺候他几十年，已是比心腹还心腹的人。他玩笑道：“自然是恭喜皇上能得一批人才。这些可都是有才能的女官人选呢。”
君云澜听了，面上微微浮现一丝尴尬。
原来，是他多心了。还道陈公公恭喜的是……
不过很快，他便又重新拿起方才看的书，淡淡道：“传朕的旨意，庭选有中选的，赏银百两。”
“是！”陈公公笑了笑应了。
赏银百两并不算多。对于那些能中选的闺秀们更是九牛一毛。只是这是一种荣誉，也是一种肯定。
君云澜看着手中的书，等了一会却不见陈公公离开。
他回头，微微皱眉：“怎么？”
陈公公笑了笑，指了指君云澜手中的书册：“皇上，书拿反了。”
君云澜一愣，不自然地咳了一声，又重新拿好书册。
陈公公忍着笑：“其实皇上不要怪苏姑娘了。她是个有分寸的女子。那南宫公子虽然身份神秘，但是也许真的是苏姑娘的好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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