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你没能等到订婚的仪式，最先迎来的是葬礼。
父亲被人杀害，警方说凶手已经认罪，是个入室抢劫的小偷。
但是那可能吗？当看见叔叔那张脸的时候，你就确定有猫腻。
细雨飘摇中你抱着一个白净的瓷坛，不久前才刚过完20岁生日礼，而现在一个人处理殡丧直到火化，你都完全没有掉下一滴眼泪。
老家伙们虎视眈眈的目光和试探你全当没看见，你只是选择戒酒戒烟，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然后在每一个午夜被噩梦惊醒，枕头上都是眼泪。
——“我拿到了你爸的把柄，他会坐牢你信不信？”
你对沈妄从前那句话如鲠在喉，于是在处理完所有事情后去找他。
进门的时候出乎意料的是他在饮酒，脚边是堆积整齐的易拉罐，就连他的酒瓶也有序排列在垃圾桶里。
“还真是讨厌的强迫症。”你说。
沈妄眼尾都是氤氲的红，他眯着眼睛看了你一眼，“是我亲爱的妹妹来了啊。”
“所以你究竟喝了多少？”他身上的酒味完全就是馥郁浓厚的果香，你皱眉从桌子上给他拿了点醒酒汤，“我有重要的事情问你。”
“是我应该问你。”沈妄就着你的手喝下去，完了还亲亲你的指背，活像个求欢的妖孽，“你们是不是觉得我是很好施舍的野狗？”
“以为把那点可怜的财产留给我就是补偿了？”他笑得像个疯子，“做梦。”
“他把一半的股份留给你。”你看向他艳红的眼尾和被酒液湿润的薄唇，“父亲很久以前也留了封信，希望我们能互帮互助。”
“我根本不会原谅他。”沈妄仰着头目光迷离，“他想多了，我可不会和你互相帮助，顶多是为那突如其来的死亡掉两滴虚假的眼泪......”
“说够了吗？”你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没有，当然没有！”他笑得胸腔震颤，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和你对视，“你们他妈根本就没有心，不管是父亲死了，还是我死了，你永远都是一副冰冷的讨人厌样子，你们一家人都活该一辈子孤独！”
他朝着你的下巴打了一拳，你并没有躲过去，而是实打实挨了一拳，然后你就开始反击。
场面再次混乱起来。
你们像从前那样厮打在一起，他踢你的小腿，你就抓他的短发，然后你们拿着身边一切柔软的东西互相砸到对方身上，被子枕头里的绒毛乱飞，你锁住他的双腿，他就掐住你的脖子，最后干脆两个人头跟头撞在一起，砰的一声眼冒金星。
这和你们以往的大打出手没什么不同，但更加偏向拳拳到肉的互殴和发泄，最终又全都打在了枕头和地板上，你们躺在地上气喘吁吁，身上倒是没什么伤痕，却累得像条死鱼。
“对不起。”你呼吸缓慢，头脑十分清醒。
沈妄闭眼喘着气，“你说什么？”
你又重复了一遍，嗓子像是被火给灼烧有些嘶哑，“我说对不起。”
“不仅仅是代父亲说，还有我自己。”你没有看他，而是望向天花板上的琉璃吊灯，“有一点，他确实爱你，我能确信。”
“但是我并不会对你愧疚，正如你对我一样。”你如行走在瓦尔登湖那样平静，“反正我毁了你，你也毁了我。”
沈妄只是瞥了你一眼。
“你从前问我，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沈妄的睡衣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他侧过头看向你，“那我现在想问问，你又觉得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你沉默了一瞬。
“也许是兄妹，是仇人，又或者陌生人。”你闭着眼睛，闻到了沈妄身上熟悉的淡香，仿佛新雨过后让人宁静，“我不知道。”
你只觉得自己一直都是迷途羔羊，“有段时间我特别恨你，经常会想象如何把刀子插进你心脏喷涌出热淋林的血，把你丢进野兽群看那些玩意儿如何撕碎你，当然更多情况下是想象我亲手拧断你的脖子。”
“可是我又经常会梦到你，梦到从前一起爬墙捉鱼试衣服，梦到你让我抓紧手，父亲说我总是会在梦魇里叫你的名字。”
沈妄看起来有些神情复杂，“你居然还记得......”
“可实际上我觉得报复你的时候索然无味。”你耸肩。
你将手指放在他脸颊上勾勒侧脸，“多奇怪啊，我又会经常不自觉想象你在呜咽抽泣，你咬我，你怒视我，然后你和我睡在一起。”
“所以我们是什么关系。”你说，“我也不知道。”
兔子和毒蛇压根就是天敌，獠牙刺穿兔子的咽喉会让你沉迷不已，但蓬松尾巴的柔软又和冷血动物完全不一样让你沉溺，两类截然不同的死敌最终竟然会缠绕在荆棘丛里。
沈妄愣愣地看向你，“你该不会是......爱上了我？”
“我不知道。”你突然有些不耐烦起来，然后起身问他，“有没有烟？”
沈妄骂了一句，“没有。”
你赤着脚没搭理他，从柜子里拿了根电子烟，“你这撒谎的水平还是一如既往的蹩脚。”
他咬牙切齿地问，“所以没什么事的话就滚吧。”
“当然有事。”你指间一点猩红，余烟缓慢升腾却是一点甘草香，“帮我打进叔叔的公司，我知道你最近有跟他们的单子。”
他翻了个白眼，“你这是在断我的财路，而且这根本就很难做到。”
“不难，只要我们表演一出争夺财产的好戏。”你看向他劲瘦腰肢和松垮睡袍间的红点，“你从前说拿到了爸爸有可能坐牢的把柄，就跟叔叔有关是不是？”
“我只是偶然发现林叔洗过黑钱，但是证据不够。”沈妄皱眉把你的烟掐灭，“都这种分道扬镳的时候，你居然还想要我拿命帮你？”
“所以我能利用你吗？”你的手落在他锁骨上摩擦一带而过，轻微叹息。
他差点被你气笑了，“你他妈真是过分冷漠的利己主义。”
“所以哥哥要不要和我联手推翻他？”你仿佛在问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要我帮你也行。”沈妄那双眼睛就像是翡翠上泛着的流光，幽暗晦涩令人心惊，他将那根烟准确无误地丢进垃圾桶。
“但有一个条件，除非让我上你。”他声音冷得像冰。
你有些讶然地看向他，说实话你对体位什么的真没什么兴趣和计较。
“可以。”几乎没怎么思考就同意了，仿佛是大脑在自发下达命令。
然后沈妄就扣住你的后脑来了个深吻，看得出来他身体僵硬，说不定连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你们来了个甘草混合着酒味的吻，都怪刚才抽了口味道不怎么样的烟，你遗憾地想。
这他妈还是你教出来的。
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时候你突然很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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