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郑乾要教他认识家里所有人的名字，原本还是小脸儿灿烂的小哈布，脸上的愉悦微微一僵。
“怎么，该不会连自家人名字都还不晓得吧。”郑乾一边在砚台里面研磨墨汁，伸手捏了捏小家伙软软的脸颊嘲笑。
哈布摇摇头，抿了抿小嘴儿，低声说：“他们的名字都知道哩。”
“嗯，很好，来，先告诉我，你们一家几口人，分别都叫什么名字。”
郑乾顺手研磨了一些墨汁，拿起毛笔，准备写字。
这时，小哈布表情却有些古怪，不似之前那般天真无邪。
他眨了眨眼睛，小声说：“我家只有父亲，母亲，和我…”
“三口之家啊？很好嘛。”
“不，一点也不好。”
“为什么？你希望母亲再给你生几个弟弟妹妹？”郑乾一脸兴味。
小哈布摇头，眼圈泛红，哽咽道：“我原本有两个兄长，他们非常年轻却已经都死在了战场上。”
“啊？原来你也有兄长…”
难怪小家伙忽然变了脸色，看起来与之前的开心完全不同。
郑乾伸手过去，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对不起啊，我脑子不好使，忘了这个重要的事情。”
“不怪你的。”小家伙很是大度的说。
他拿着书桌上的一块空白竹片把玩，假装没事，收起悲伤，很快又笑起来。
郑乾倒有些不好意思，竟戳到小孩的伤痛。
战争无论是基于什么样的理由所发生，遭受战争之苦的都是老百姓，以及战死沙场的军士。
顿了顿，他轻声问：“那咱们还要继续么？”
“当然要啊，我得会写他们的名字才行。”
哈布点点头，说的极为有道理，好似下一刻就要去兄长们的坟头立碑印刻铭文。
“嗯，告诉我，他们的名字。”
小家伙点点头，小身板儿倾身过来，说道：“父亲叫德钦，母亲叫希吉，大哥哥阿古，二哥哥阿米，你都记下来了么？”
郑乾认认真真的在兽皮上分别写上他们一家的名字。
然后，和昨日那般，握着小家伙的手，手把手教他写一家人的名字。
小家伙天资聪颖，念了几遍，便是会依葫芦画瓢，竟也把一家人的名字写的很是端正顺眼。
会写一家人的名字，也会念，小家伙别提有多开心。
小手掌当即拍着郑乾，爽快说道：“傲其，等咱们得闲了，我带你去狩猎。”
“你？带我去狩猎？不怕被群狼围攻吃了么。”郑乾有些好笑，又换了一张兽皮。
“你真是傻哩，爷爷怎会让我独自去狩猎呢？要是我跟爷爷说，他就会安排几名侍卫陪我。”小家伙骄傲的说。
“那还差不多，不过咱们可以去狩猎到一些什么样的猎物？”
小哈布眼珠转了转，开心道：“肯定有野兔子。”
“野兔子太小，不够我塞牙。还有大型猎物么？”郑乾只当是小孩与他说着玩儿。
“当然有的啦！
父亲说，很远很远的山坡上，越是陡峭的岩石那里，有着成群结队的岩羊呢！可是距离部落实在太过遥远……所以，咱们只能在附近狩猎。
好在部落附近的草原上也有许多大型猎物，据我所知，有两个狼群哟。可是你骑马都不溜，别想狩猎的时候打到一匹狼的啦。”
郑乾并没被小家伙带进沟里，脑中琢磨着小家伙口中所说的很远的山上有岩羊一事。
若是距离王庭遥远的地区，莫不是河套，阴山，或者祁连山一带？
如此说来，到时他们去汉朝必定途径这些山地，还有机会遇到岩羊呢。
郑乾忽然觉得自己可能还没走出祁连山，就要成为富甲一方的贵族，便是笑道：“这你猜对了，我的确不善于狩猎，这样吧，我们可以叫上阿古达。”
拉上武术教练组队，搞一只狼应该没多大问题。
这般想着，郑乾居然有点嘴馋了，想吃狼肉是怎么回事？
“好啦，先别打岔，继续写字。话说你爷爷有几个儿子，他们都叫什么名字，可以一并告诉我，我先教会你念你爷爷的名字，你看啊，波塞夫着三个字是这样写的…”
没想到，郑乾握着毛笔刚写好波塞夫的名字，却见小哈布眼泪啪嗒啪嗒只往下掉。
这可把郑乾吓坏了。
要是让波塞夫见着，还以为他欺负小孩呢。
“咋地啦？怎么还掉金豆子呢。”郑乾连忙放下毛笔，伸手过去抚摸小脸蛋。
谁知，小家伙竟然抽抽噎噎的哭泣了起来。
“你哭啥啊？”小祖宗！
郑乾真的吓坏了，不会又戳到了人家的伤痛了吧。
他挠挠脑袋，“难道你爷爷的儿子就只剩你父亲？”
“咦，你怎晓得？”小家伙眼泪迷蒙。
“我…”猜的呗。
两军对垒嘛，死人是必定的。
波塞夫的儿子居然也战死沙场了！
难怪见到这老者，总觉得他背影孤单萧瑟。
虽然郑乾一再在心里告诫自己，这可是敌人呢。
好一阵过去，郑乾才安抚住哭泣的小家伙。
哈布拭去眼睛里的泪水，十分悲伤的说道：“我的大伯父和叔叔，他们都已经死了。而且，还有伯父的儿子，也在那一次打战的时候死了。”
“……”这，到底是哪一场惨烈的战争！
小小年纪的孩童，脑中不由得回忆着那个下雨的傍晚。
那天傍晚，大人们都说战争已经快结束了，他和母亲一样都在盼望哥哥们、大伯和叔叔像平日里那样，从军营骑着骏马，意气风发的回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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