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泽慕有点儿讪讪的，说：“放在我母亲房里。”
明玥便做了个果不其然的表情，——郑泽慕性子还算老实，就是有些唯唯诺诺，若他自己也没脸来，定是受了林氏的命来贪便宜。
“二婶娘会养么？”明玥挺诚恳的问。
郑泽慕脸红了一下，不大好意思，伍泽昭看他也搬了好几样，便直接撵人说：“成了，叫人帮你搬回去吧，我与瑞哥儿和七妹说会儿话。”
“嗯”，郑泽慕应了一声，他有点儿怕伍泽昭，一时讪讪走了。
郑泽瑞看他出了院子，不由道：“二哥不需这样，这院子分派有丫头打扫，本就是备着你随时来住的。东西就照原样摆着，我和明玥有时也会来转转啊。”
“东西搬了又不耽误我来，再者，来也是来瞧你们的，又不是来瞧这些物件，有或没有又有和干系？”伍泽昭笑道，随即又顿了顿玩笑说：“保持的一模一样倒像我不在了似的。”
明玥和郑泽瑞都笑了，笑里带了几分惆怅。郑泽瑞嘴上那般说，实也知道他日后不可能再住这个院子。
三人便吃茶说话，说的都是些幼时不和之事，却奇异的不感尴尬，只觉可乐。
坐了半个多时辰，王氏便遣人来叫了，明玥起身道：“二哥与四哥去吧，我先回去。”
伍泽昭点点头，明玥要到门口时他却喊了声：“明玥妹妹。”
他甚少这样喊，明玥不禁侧身道：“二哥怎的了？”
伍泽昭不知为何，心里笼着一股浓浓的离愁，似乎今日便是一场久别。
“妹妹保重自己”，他从那毫无头绪的情绪中只挤出这一句寻常的话。
明玥微微一笑，带出两个梨涡，“二哥也是。”说罢，脚步轻快的走了。
“二哥今儿瞧见明玥……怎有些别扭似的？”郑泽瑞边走边疑惑的看他。
伍泽昭垂头思索，半晌道：“大抵是……幼时你也知道，咱们虽未做过甚出格的事，但到底冷言冷语的也不少，那时以自己的身份觉得理直气壮，如今……难免感到惭愧。”
“咳！”郑泽瑞还以为是怎了，闻言不由道：“二哥你多虑啦！你是心太重。”
伍泽昭扯出个挺难看的笑，与他一并往王氏那去了。
当天，伍泽昭在郑家留了一晚，第二日又到崔府拜会一趟，隔天南下。
又过了五六日，郑佑诚和二老爷郑佑礼带着几辆马车回来，将燕州郑家一半的东西搬进京里，——燕家被搜过一次，值钱的东西去了一半，好在老太爷提前半日得了信，将一些地契和金银一类埋在里地窖里，总算保得下来。
不过令明玥惊喜的是，郑泽瑞送她的青犴犬竟一直守在郑府里，郑佑诚这回特意给她带了来。
青犴犬一见着明玥和郑泽瑞便扑了过来，它太久没洗澡了，雪白的狗毛都变成了灰的，郑泽瑞忙抓着两个前蹄制住它，吩咐人烧水，便带着明玥和十哥儿在暖洋洋的春日下给狗洗澡。
郑佑诚听见他们这院的笑声也过来瞧了瞧，见郑泽瑞抱着十哥儿正玩儿的乐呵，他觉着这日头照的人舒坦，便也由着他们闹去了，自己则回去与邓还娘说话。
“老爷要把七丫许给昭哥儿？！”邓还娘一脸吃惊，连连摇头道：“不成，不成！我不答应！”
郑佑诚没成想她是这个态度，诧道：“你瞧着昭哥儿哪里不好？这些年他与七丫头不是挺融洽？对你也不失敬意。”
“常家提亲那次，他为了护着妹妹不惜伤了自己，后来他二人逃难，一路上也定是尽力护着明玥，否则七丫头怎能毫发无伤？还有在涿郡被常家小贼掳去那次，不也是他赶去救的？你大可不必去怀疑这孩子的真心。”
“那也不成”，邓还娘道：“纵然都是真心，也不过是兄妹之情。老爷若是觉着昭哥儿那孩子好，大可等他祭祖回来后再将他认为义子，犯不着再用七丫绑着他。”
“你说的这是甚么话！”郑佑诚气道：“我是真心想给七丫头寻一门好亲事！她是你的亲闺女，难道就不是我的？”
“老爷知道就好”，邓还娘眼圈红了，“左右我就是不答应，我就不信七丫寻不到一门好亲！”
“你……唉”，郑佑诚叹了句，脚还有点儿跛，坐到她身边道：“我实话与你说，咱们七丫自是样样都好，可为何到现在无人上门提亲？”
“七丫才刚及笄”，邓还娘的声音明显小了下去。
“你也知晓原因”，郑佑诚拍拍她，“当日七丫头叫常贼掳去，外面传言有多难听？这事后来虽是淡下去了，但世家子弟多重清誉，谁还愿意上门？”
邓还娘默了默，一咬牙：“那便嫁个寒门子弟，还能将七丫捧在手心里！”
“气话！”郑佑诚皱眉，“你到底为何就是瞧不上昭哥儿？他出自世家，如今更是仕途坦荡，你可知京里有多少权贵觉着他好？”
“旁人我不管”，邓还娘闷声道：“老爷既然问，我便把话挑明了，七丫若许了昭哥儿，头几年必绕不过老太太去！虽说如今不是祖母了，但这养育之恩天下皆知，老太太说句话，他能忤逆？如今都塞了个白露过去，谁知后头还有多少红露黄露！这滋味我知道，刚进府的头两年我也吃过老太太这一手，那是哑巴吃黄莲！且明玥到时只有更加伤心憋屈的，因为祖母是娘家人！”
郑佑诚一下子没声了，邓还娘又哼了声道；“还有一个缘由我不想说破，当年我已因着她被老爷娶进了门，如今才不要明玥再嫁给她的儿子！”
郑佑诚脸色大变，使劲儿瞅着邓还娘，邓还娘一偏头掉下眼泪来，“这么久的事我不想再说，我就权当老爷是为我好，但明玥的亲事不能老爷说定就定了……”
郑佑诚紧拧着眉头，邓还娘以为他要发火，然而等了半晌，只听他重重叹了口气，说：“罢了，可若无人来给七丫头提亲……”
莲衣在外头轻轻扣了两下隔门，夫妻两个静了下，邓还娘将泪擦了，说：“何事？进来说？”
莲衣行了个礼回道：“老爷、夫人，滕王爷和滕王妃来咱们府上了，老太爷让众人都赶紧到花厅去呢，特叫将七姑娘带上。”
郑佑诚和邓还娘讶异地对看一眼，心里同时一沉，第一个想法却是，——难不成要给滕王纳侧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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